第14章 祖父吃饭训孙 晏然书房为家14（1 / 2）

晏家的晚餐比中午的螃蟹餐还要丰盛，四个丫鬟轮流摆好杯箸，腊鸡，鲜鱼，加上果盘素菜，共12盘。盘盘精致，碟碟飘香。

由于上午赶路太过兴奋和劳累的缘故，中午那一餐，晏然并没吃好，下午补了一觉，方下肚里的五脏庙早就咕咕叫了，看着眼前这么多好吃的，迫不及待地拿起银箸夹了一块碗里最大的鸡腿，想放到自己碗里。

这是她多年积累的吃饭经验，一只鸡只有两条腿，如果不先下手为强，就要被不比她大几岁的小舅舅和姨母们抢去。

啪嗒一声，身旁的王氏用筷子狠狠地敲打了一下晏然手中的筷子，鸡腿结结实实地砸到桌上。

王氏厉声呵斥道：“大人还没起筷，小孩子怎么能先吃？你外祖父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还是回了家，仗着父母在身边，就以为可以不用规矩了？”

晏然本欣喜雀跃，被这突如起来的敲打吓了一跳，呆若泥人般把手停在半空，唯一转动的就是她那双黑豆般的小眼珠，快速扫视周围人的表情，借以判断事态的严重性。

首先祖父晏庭海并没发表意见，依旧表情严肃，只是眉头略蹙。

晏晴不慌不忙的捡起王氏落地的话茬儿，开口说道：“礼记有云‘毋抟饭，毋放饭，毋流歠，毋咤食，毋啮骨’，不学礼,无以立，对吧？母亲。”

晏晴声音宛若莺啼，一双星眸洋溢着炫耀的喜悦，上扬的嘴角与王氏同出一辙，她比晏然大两岁，小小的身量已能看出来日身姿。

晏然本来惶然的心顿觉不爽，“姐姐说这话什么意思？我还没吃到嘴里呢，怎么就告诫我毋啮骨，毋抟饭，好像我有这些毛病似的？如此抓尖要强，日后未必是个好想与的，哎！这一家子，我要向谁靠拢呢？”越想越烦躁，负气地把筷子插到饭上。

“你不能这么放筷子！”晏晴伸手拔起筷子，放在桌上。

晏然正要怒视晏晴，警告她少多管闲事，就见王氏摸着晏晴的脸颊，温柔地说：“还是晴儿乖，以后你要多教导妹妹。”

晏然气的鼓起两腮，将头深埋胸前。

“小孩子慢慢教，你别吓坏孩子，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这孩子咱们没养过，也没教过，刚回来头一天，就训斥，你这做母亲的也太刻薄些！”晏承恩边说边捡起那个鸡腿放回晏然的碗里，脸上有些不耐烦。

晏然没想到父亲会帮自己说话，心窝一酸，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转。

王氏被晏承恩一呲儿，心倒平静下来，又见晏然身着朴素，两眼含泪，便对她的嫌恶怨恨之心不觉减了八分，夹起一块儿鱼肉添置道晏然的饭碗中。

晏承恩见王氏听其话，心中高兴就想挑点事端，阴阳怪气道：“我们做父母的就不要厚此薄彼，都是亲生的骨肉，虽说这女儿家，日后要嫁出去，不能承祧继宗，可她毕竟姓晏，这次既然回来了，我们就得好好养着，谁要是欺负她，我这做父亲也是不依的。”

晏承恩说完，很得意的看着王氏，又屈眼看向晏庭海。

晏庭海轻拍桌面，“行了，吃饭时候哭哭啼啼，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立规矩也不在这一时。”

晏庭海的话终结了王氏还要发言的念头。

吃过饭，丫鬟们流水般的撤掉碗筷，除了王氏，金妈和晏然，其他人都各自回放休息去了。

厅堂上烛光摇曳，窗外一阵秋风扫过，窗格被吹的呼啦啦响。

金妈将案几上龙泉飞青鬲式炉里的和罗香点燃，又在盘中换了新的佛手，然后站在王氏身旁，躬身问道：“少奶奶，二小姐以后住哪个房间？今晚如何安排？”

王氏紧闭双眸，沉思半晌后道：“现在家里还有四个空余的一等客房，二个二等客房，东侧院还有一个书房，南院有个闲置的库房，要么把一等客房收拾出一个？”

金妈拿起茶壶为王氏续上一杯滚烫的茶水，热气夹杂案几上的香雾，直冲上空。

晏然坐在离母亲较远的一张梨花圈椅上，一双小脚悬在空中，静静的等待母亲的安排，心中盘算：第一天回家，晚上应该是和母亲睡在一个房间，在谷兰庄，和她一般大的女娃都是和母亲一起睡的，想着想着，晏然的眼睛弯成玄月，思绪徜徉。

“依老媳妇看，东侧院的书房虽然小点，但是个套间，日后给二小姐买个贴身丫鬟，两个小孩子住足够了，关键是那个院子清净，虽然离玉烟阁远了点，但也不妨事，咱们晏府，虽然不是族里的大宗，但每年上来的亲戚都有十几波，客房还是要给这些贵戚留着……免得到时候……”金马顿了顿，仔细揣度着王氏的表情，见并没制止她说话，便将声音又压低一层，道：“那时可是奶奶在众亲族里最长脸面的时候。”

金妈说话时躬身撅臀，肥胖的身躯在地上形成一个无底的黑洞。

“是啊，”王氏低头抿着茶，想起外乡的妯娌，姑姐们上来时，对她奉承、夸赞的样子，心就像掉进蜜罐子里一样舒坦，做为一个没生出儿子的少奶奶，她的日子，在旁的女人眼里是奇迹。

但作为一个母亲，作为资源分配者，王氏还是有些犹豫，“只是小书房是不是有些……晏晴可是一人独享了三间房的阁楼，这小孩子好攀比……”

“就因为好攀比，才要压她的气，待日后二小姐学会了晏家的规矩，到时候，少奶奶再给她置一处好院子，做为奖励，岂不是更好？”金妈道。

王氏觑视着晏然，见她正盯着身后屏风上的水墨画发呆，完全没理会她们的谈话，心中有一丝失落，扶头苦笑，“也罢，小孩子，有地方住就不错了，东院的小书房，虽然小些，但比谷兰庄的房子不是强百倍？我不能用自己的见识去揣度小孩子的需求，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孩子而已，我实在是多虑了，暂且让她先住着，日后长大了，再换个更好的房间也不迟。”

王氏呷了一口热茶，道：“那就住那个小书房吧，正好里面床、椅、桌都齐全，也不用另行配置了。”

金妈对王氏能听从她的建议，表现得很欣慰，摆手叫进来两个小丫鬟去收拾东院书房，把放在玉烟阁里的二小姐行囊全拿过去，并让人传话下去，东院的书房以后就是二小姐晏然的闺房，以后闲置不用的书籍和画卷一律放到南院的库房，不要在堆积在东院书房了。

晏然虽然坐的位置离王氏很远，但是王氏和金妈的交谈，她一字不落的全收耳里，有时候大人总是认为她们的谈话，小孩子听不懂，实际上这是大人过于自信的结果。

晏然对“资源分配”一向很敏感，因为有分配就有不公，即使粥和僧一样的多，以前在外祖父家里，她就是“食物分配”制度下的牺牲品，没想回到晏宅，她仍旧要享受不公待遇，加上原本希望的和母亲睡的愿望也落了空，晏然心中怏怏不快。

她想起母亲第一眼看见她时，错愕的表情；

想起白日母亲给她扒螃蟹温柔的样子；

想起母亲把她推向祖父跟前那冷冰冰的手；

母亲到底欢迎我回家吗？晏然觑视远处曳珠顶翠，面似桃花的母亲，心中困惑。

三更梆子响起，晏然的“闺房”终于收拾妥当，金妈叫来一个年纪十五、六岁，身穿绿裙的小丫头带着晏然回房安顿。

路上，晏然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夏，单字一个景。”

“那我叫你夏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