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扇子公案难断 赵大马掉马甲7(2 / 2)

这个地方树荫浓密,是闲聊发呆的好去处。

“你就那么不中意赵老三吗?我看他对你真的好,”四姑娘开头道。

“你看他那邋里邋遢的样子,没事还总拿把破扇子,扇啊扇的,明明就是一个村夫俗子,还在那沐猴而冠,不嫌丢人!”五姑娘撇着嘴,手里还比划了一下“赵大马”扇扇子的样子,逗的树上树下的姑娘们都开怀大笑。

“那也是为了讨你欢心啊,他娘死的早,不会照顾自己,以后娶了媳妇,就不会了,”四姑娘说道,言语真诚。

五姑娘眺望远方,手里摆弄着几个小石头子,没接四姐姐的话。

在婚嫁选择上,她也并非只有一个选项,之前媒婆介绍过一个姓康的公子,她远远瞧过,长得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她当时就春心萌动,只可惜……

四姑娘知道妹妹所想,劝道:“我知道你中意上次张媪介绍的康公子,可他是个军户,纵使你再欢喜他,以后嫁过去,少不了麻烦事,你可知那军户是要世世代代服军役的?你想你的儿子也做军户?我看你还是死了那份心吧,父亲肯定不会同意的,我看他老人家最近对赵老三的态度有所转圜。”

王秀儿手里编弄起狗尾巴草,坐树下插话道:“我母亲说,媒婆的嘴,骗人的鬼,四姑娘可要多想想再决定,别着了媒婆那道。”

“你个毛没长全的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什么?”五姑娘说着,伸出粉白的玉手向池里扔了一块小石子,只见那池子就像一张巨大的、深不到底的嘴,小石子落进水面连个浪花都没激起来。

这个池子边上有很多五颜六色有花纹的小石子,当地人称之为“雨花石”,这东西对本地人来说,本不是什么稀罕物,可是对外地的文人骚客来说却喜欢花钱买回去赏玩。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有意思,你弃如敝帚,他人却视为珍宝。

“我的命可真苦,大姐嫁到城里晏家,不愁吃不愁穿,做起了人人羡慕的少奶奶,偌大的酒楼让她一人管着,威风死了!大姐夫更是一表人材,而且晏家又没有妯娌、婆媳那些麻烦事,能嫁到这样的人家,真是让大姐走了狗屎运,再看看我,同是一个娘肚里爬出来的孩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王蓁抱怨着,言语中夹杂着不服气,她心里总是有个念头:若是自己早生几年,嫁入晏家的就应该是她,毕竟她一直自认自己比蔓娘长的更漂亮。

“你也不用抱怨,并不是人人都有大姐那个命的,伸出五根手指还不一边长呢,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而且......”四姑娘王芷压低声接着说:“你也无须羡慕她,你看她生不出儿子,自是在夫家也要受气的,要不怎么能把晏然那个小没良心的扔到咱家养,这五年来,她来看过几次,自己的亲生女都经管不了,想必她的日子也没我们想的那么好过,大姐夫虽然长了一副好皮囊,坐拥万贯家财,但是我看也未必对大姐有多疼爱,你想想,去年咱母亲去世时,那晏承恩来了不到半日就回城了,这村里那么多说闲话的,你难道没听见?”

晏然趴在树桠上,静静地听两个姨母说话。虽然未见过几次亲生父母,但这些年通过姨舅们的谈话,她也捋清了情况:

父亲是个美男子,有钱但是败家。

母亲也是个大美女,精明能干,但因为没生儿子,日子过的并不畅快。

“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可这世道有钱就行啊,有钱就可以到处找快活,哪还需在那一棵树上吊死。”五姑娘说这话时偷偷觑着四姐姐,眉眼含笑。

“你这是哪里学来的浑话,要是被父亲听到了,非扯烂你的嘴!”

王芷怒视着王蓁,蹙着眉接着说:“自从母亲去世后,我看父亲身体也大不如前了,趁着他老人家身子还硬朗,帮你把婚事办了,要是有那么一天......我也嫁人了,难道你指望咱那只识孔孟,不知人间烟火的小兄弟?”

“你这是给赵老三当说客吗?什么时候你做起媒婆的营生了?”王蓁用手指玩弄着脸庞的那缕长发,撇嘴笑道。

“我跟你说这番话,也是为你好,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王芷佯装生气,想要站起身,随即又被王蓁拽住。

“四姐姐,别生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想问你,你的杜公子若是军户,你还会与他定亲吗?”

王芷一时惶然,吭哧半晌后,喃喃道:“应该会吧……”她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和杜公子算是两情相悦在先,媒婆提亲在后,这个尖锐的问题就如一个富翁问他的情人,我若没钱,你还爱我吗?

王蓁嘴角挤扯出一丝冷笑,“那我为何不能嫁给康公子呢?”

王芷急的直跺脚,拍手道:“你也非是那种牛心左性之人,怎么在这事上就这么钻牛角呢,那康家若只是军户也就罢了,家里妯娌一堆,婆婆刁钻,若他可以举业,日后也有个盼头,可偏偏这也不行,这样的条件,就是貌若潘安,又有何用?赵大马再不济,两个哥哥都是举人,说不定哪天也能入仕,赵家有了盼头,咱家就也有了盼头,赵三郎虽然相貌不如人意,可他对你一心一意,又愿意入赘,日后所有事情不都是听你的?你看那些嫁出去的媳妇,哪几个是过的顺心的,事事都得看相公和婆婆的脸色,若是运气好,可以手里把着银子,日子还能好过,若是运气不好,银子过不了自己手,天天仰人鼻息,就依你这脾气,你能受得了几日?”

王蓁侧脸看向王芷,嘴角露出一丝酸笑,阴阳怪气道:“四姐姐什么时候也会谋划了?我还以为咱家就大姐心眼儿多哩,看来我是小看四姐姐了。”

王芷握紧拳头,敲着自己的胸脯,气道:“你若不是我亲妹子,我才懒得跟你说这些呢!”

王蓁伸手搂着王芷肩头,笑道:“姐姐别生气,我们女子这辈子,哪有半分是由我们自己个儿做主的,既然父亲要招赘赵老三,那就听父亲的吧,我想通了,我这婚事要是再不定下来,就成老姑娘了,村里那些三姑六婆又要背后嚼舌根。”

王蓁说的情真意切,好似被四姐姐说服,实则这几日她早就心里仔细盘算过:嫁给军户只是她一时头脑发热的想法,嫁给大姐夫那样的人家,才是她理想归宿,但现在并没有那样的人户来跟她提亲,既然这样,不如招个赘婿,万事都由自己做主。

况且,王蓁知道她的性子可没大姐姐蔓娘那么能隐忍……

“我看赵舍人不错,要是招他上了门,以后也能是小少爷的好帮手,小少爷也可以放心求功名。”王秀儿道。

此话入耳,王蓁眸底掠过一丝光彩。

“你个小丫头片子,倒是挺会算计的,和你母亲一个样!过两年我给你找个夫家,你到他家算计去。”王蓁转头对树下坐着的王秀儿如此说道。

王秀儿比王芷、王蓁两个姑娘小四、五岁,柳叶眉,丹凤眼,眼梢有些向上吊,这个面相,给人一种极精明、擅算计的感觉。

王芷盯盯地看着王秀儿,那眉眼间的神色与她母亲贾婆子越来越相似,不禁心里泛起嘀咕,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若是王秀儿和她母亲一个品性,以后留在家里,肯定少不了惹事生非,等她长大了,还是早早给嫁出去的好。

“我不嫁,我要留在王家,伺候四姑娘和四姑爷呢?”王秀儿嬉皮笑脸地说,刚才在她手里编弄的狗尾草,此时已经编成一个蚂蚱。

晏然在树上看着“蚂蚱”出神,胆胆怯怯地问道:“秀姐姐,给我也编一个好吗?”

“不给,想要自己编去,我这个是给四姑娘的。”王秀儿不耐烦地回答道。

王芷斜眼看了一样“蚂蚱”,道:“她喜欢就给她,小孩子玩意儿。”

小晏然见王秀儿将“蚂蚱”递给自己,一反刚才的胆怯,傲娇地扭头道:“我现在也不想要了。”

“小没良心的,爱要不要。”王秀儿赌气道。

晏然从树上爬下来,王秀儿趁接她下树的空档,狠狠地在晏然的小胳膊上掐了一把,随后若无其事地快步走到王蓁身后。

王芷眼尖,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她权当这是小孩子间的负气玩闹,故也没言语。

……

天上一片厚云飘过来,阳光识趣地躲起来。

王蓁站起身来,把手里的石头子全都扔进池子,这次水花四溅,扑通扑通的,可一眨眼功夫,水面又恢复了平静,四人整理了下衣裙,迎着落日,朝家的方向走去。

没几日,王家央了媒婆到赵家提亲,愿赘赵诚实为婿,赵家也乐见其成,还自谦自家是蒹葭倚玉树。

因为王、赵两家都刚办过丧事,双方择定丧期满后,就立刻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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