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晏然庵内谈心 参禅化解心结4（2 / 2）

“若是我外甥当初没有临阵脱逃，你就不会嫁给冯家那个短命的少爷，说到底，是我家人对不起你啊！”慧逸低声道，声中满是自责。

“夫人不用替我抱不平，温公子从没有对不起我，这是我的命，我从来没有怪过他。”晏然声音平淡如水。

佛龛前，香烟缭绕。

慧逸有些失落，原本那个活泼机灵，片刻也安静不下来的小晏然，如今平静的如一汪死水，张嘴闭嘴都是认命，这样下去可不要抑郁出病来？

慧逸如是想着，侧头问道：“你还记得我当初送你的那幅兰花图吗？”

“记得，我一直保存着呢，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幅画。”晏然回答道。

“那你可还记得画上的题跋？”

“不曾忘，那还是您亲笔题写前朝倪云林的诗，兰生幽谷中，倒影还自照，无人做妍暖，春风发微笑。”

晏然的声音清脆，这首诗将她的思绪带回多年以前，那年隋静姐姐朗读这首诗的声音，余音犹在耳畔。如今再脱口而出这首诗，已经物是人非，念完最后一句，晏然不禁双眸噙满泪花。

“对，我希望你能像这幽谷中的兰花一样，活的恣意潇洒，不要在意旁人的闲言闲语，也不要计较别人对你的爱是多是少，即使无人妍暖，也可以在微风中快乐微笑！人不是为别人活着的，你要自己打起精神来！”

慧逸师傅的声音温柔，但充满力量。

“隋夫人，我......”晏然听到“无人妍暖”四个字后，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委屈，这个曾因外祖母去世，而不掉一滴眼泪，被人骂为“小没良心”的孩子，此刻眼泪好似滚瓜一般滚了下来，再也抑制不住。

“夫人，我想问，为何我命如是，生之时不受父母喜爱，被他们狠心送到乡下多年，不闻不问，难道就因为我是女儿身吗？可姐姐也是女儿啊？祖父不爱我，我理解，可我也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为何也视我为仇敌？你说无人妍暖，也要开心活着……可姐姐呢？她什么都有，我不恨寡，我只恨不公！”

晏然哭得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

在她二十年的记忆中，如此歇斯底里般地释放眼泪，这是第二次，上一次，还是隋家姑娘出殡的时候，那些年，她因为某种原因而梨花带雨，嚎啕大哭，涕泪横流，其时…都带有表演性质。

隋夫人泫然欲泣，紧紧地将晏然揽入怀中，轻轻安抚，心中感叹：晏然是身边这些孩子里最果敢、最聪慧的，可也是心结最重的！

老天爷如此安排，到底是公平还是不公平？如果女人一生可以顺遂，少一些聪慧又何妨？

隋夫人又想起自己的前尘往事，眼泪不由得簌簌流下来。

就在二人吞声忍泪之时，绮云安排好行李复回房内。

“小姐，你怎么又哭了？”

绮云本想提醒晏然爱惜身体，不要太难过，可此话一出，自己也不由自主的鼻子一酸，眼圈一红，连忙拿出怀里的锦帕，转过身悄悄擦拭眼泪。

隋夫人招手叫绮云也坐在身旁，缓声嗔道：“你就不要哭哭啼啼凑热闹了，你这些天多陪陪你家小姐，要是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绮云憋着小嘴，使劲地点头说好。

隋夫人轻抚着晏然的小手，见她脸色渐缓，侃然道：“然儿，佛语有云：一切皆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晏然直起身板儿，凝视着隋夫人充满怜爱的眼神，沉吟良久后揩干眼泪，疑惑地问：“人，当真能做到如此无情吗？

“不是叫你无情，是让你坦然处之。”

晏然聪慧，立刻领悟：“人生苦短，父母待我有亏，可做为女儿，我问心无愧。日子还要继续，我还要重振家业，至于嫁人的事，不嫁又如何？像隋夫人这样逍遥自在不也很好吗？”想到此，口中豁然道：“是啊，往之不谏，来者可追！”

隋夫人见晏然如此说，心有所安，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你看你这小身板，就这么大，如果里面装的全是怨恨、不满和遗憾，就算幸福来了，也要被怨恨挤跑了。”

说罢，隋夫人揉了揉晏然的小肚皮，晏然破涕为笑。

小尼姑进来给众人换了新茶，并递给惠逸一封信笺，拆开来看，信上写温荷明日要来庵里探望姨母，提前派人上来送一些住宿用的东西。

隋夫人叫小尼姑去安排，小尼姑转身退出房。

随后听到屋外脚步声，搬东西的声音，混杂着鸟儿惊起和仆人们哼哧哼哧的卖力声，绮云脱口说道：“好大的阵仗啊，这是要搬家吗？”

隋夫人就像没有听见外面的热闹，合上信，对晏然随口道：“人人都有不如意的事，大家都道我长姐嫁的好，尚书家的长媳，侍郎的夫人，可一双儿女从没有一齐在身边的时候，少时温廷言随父在济南生活，缺少母爱，女儿温荷在身边没养几年就送进宫里，婚事都不能又她做主，如今女儿回来了，儿子又要去京城。她心中的苦闷，又有几人能理解呢！再说温荷，你羡慕她进宫做女官，她羡慕你可以日日承欢膝下……”

晏然听了，若有所思……

“我明白夫人的意思，正好我也要在庵里住几日，明天等温荷来，我们姐妹俩正好叙叙旧。”晏然呷了一口茶，放眼向窗外望去。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其音更清，其羽更丰，

无论你是皇亲贵胄，还是平头百姓，

人生的本质都是一场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