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冤家父母斗嘴 晏然决心上山2(1 / 2)

绮云端水出门,差点与门外妇人撞个满怀,妇人三十多岁,比绮云足足高一个头,是老管家刘武的媳妇,也是鲜有的几个愿意往无有斋传话的下人。

显然,她已经在这站了一会,鼻尖冻得通红。

“刘妈,你站这瞅啥呢?有事进屋说,外面多冷啊!”

“二小姐,起来了?”妇人压低声音,躬身问道:“奶奶叫我喊二小姐去金英堂用饭,我寻思着二小姐昨晚睡得晚,怕还没起。”

“早起了,你啥时候看过二小姐睡懒觉?”绮云把铜盆里的水泼向院子最远处。

砸在地面上的水,发出粉身碎骨的响声,二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冷颤。

刘妈自知说了一句废话,笑嘻嘻道:“你说的是,咱家二小姐最是精明勤快,可是……”轻了轻嗓子,紧接叹道:”你说这么好的小姐,可怎么总碰上糟心窝火的事呢!老天爷真是不开眼,专挑老实人欺负!”

您老到底想说啥?去找老天爷说理?绮云呼着哈气,脸蛋儿已经冻红,后悔刚不多披一件衣服出来。

“当初晏冯两家议亲,来往沟通多次,怎么就没探听出冯家公子有暗病的事?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促狭鬼从中作祟,我就……”刘妈抬起一只手,装作扎小人的模样,咬牙切齿道。

绮云冻得瑟瑟发抖,仰头笑道:“刘妈,您老有话进屋慢慢说,咱俩何苦站在这里,灌一肚子凉风!”

“我这老婆子笨口拙舌的,又是一身凉气,还是不进去打扰二小姐了,你就跟小姐说,老爷和奶奶已在前厅等了,”刘妈向屋内瞥了一眼,笑着补充:“早饭是老爷起早安排的,都是二小姐喜欢吃的。”

父亲居然安排起这般琐碎的小事,晏然无奈一笑,坐在窗下,用篦子梳着齐腰的秀发,本想喊刘妈进屋坐坐,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已故的晏家太老爷痴迷菊花,晏宅里除了厅堂墙上挂《百菊图》、花圃里养菊、案几上摆菊,全家喝菊花茶饮以外,就连大堂也命名为:金英。

金英堂上,晏承恩和王氏并肩而坐,雕花镶嵌水墨大理石的紫檀餐桌,被擦得油光锃亮,丫鬟们见晏然到了,立刻着手上菜,金碗、银箸,玉碟、瓷盘,转眼摆满一桌。

因自幼习武的缘故,晏然身材颀长、宽肩细腰,站在宽敞的明堂中,更显婷婷玉立,英姿飒飒。

环视四周,桀骜的眼神迎面碰上挑衅的目光。

目光来自王氏身后的老媪,晏家人都称她金妈,是王氏的心腹,王氏重男轻女,晏然倔强,若此时有个明事理的老仆从中调节,这母女关系也不会如此紧张,可惜金妈蠢笨,不知‘疏不间亲,新不间旧’的道理,只知一味挑拨母女关系。

二人积怨已久。

金妈斜眼上瞧,目光并不坚定,与晏然目光交汇时,左躲右闪。

晏然昂头,不屑与她对视,心下盘算,这老太婆闪躲什么?忽地想起刘武媳妇早上在窗前那番话,‘议亲时往来沟通那么多次,怎么就没探听出冯公子有暗病呢?’想到这,心中已了然七八分。

绮云紧随晏然身后,显然不知新仇已经结下,只是心怀旧怨地连啐两口, “小人!”

晏承恩急于施展父爱,晏然刚一落座,他就迫不及待道:“然儿,你看看,都是你爱吃的,为父特意让鼎香楼送来的,这有你最爱吃的玉米面鹅肉蒸饼,还有红豆粥、窝螺荠、盐煎猪、皖白鹅肉脯。”

晏然心思敏感,怎会不知父亲的用心,毕竟想知道她爱吃什么,是要用心打听一番的,但有些感情错过了建立的时机,就永远错过了。

晏承恩并没得到他期望的回报,只是得到了一个潦草的请安姿态,和一张冰冷的脸。

目无尊长!你当我们欠你钱不成?王氏顿时胸膛气得鼓鼓,转念想起晏承恩昨晚所说,这孩子或许记恨父母的话,七分心虚掩盖了三分怒气。

可这三分气总是要泄的。

透过晏然纤挺的美人肩,王氏眼神锁在绮云满月似的脸庞上,那是一张和她的主人一样傲慢无礼的脸。

“这么冷的天,怎么就给小姐穿这身旧的夹棉袄子,还有那棉靴,要穿厚底的才隔凉气,”王氏一眼扫着晏然身上半旧的素色夹袄,一眼瞪着绮云,没好气地训斥:“你这小蹄子,嫁人没几天,就忘了如何伺候主子了吗?”

绮云上前一步,委屈回道:“小姐的夹棉袄子就那三、五件,还是为了成婚新做的,那些艳丽,现在不好穿,素色的袄子就这一件,小姐身上披的羊皮大氅,还是沈公子三年前送的,若没此,怕是雪天都出不了门,至于靴,小姐何时有过厚底的棉靴?”

绮云乜眼偷瞧晏承恩,似要确定老爷是否听清楚了。

晏然面无表情,就像二人说的不是自己,低头将袖口轻挽,做好干饭的准备。

王氏一时尴尬无言,想着绮云所言不假,心里恨极自己没话找话。

晏承恩一脸难以置信,“怎么说得这么可怜?你可是晏家二小姐,想穿什么没有?”

绮云道:“老爷事忙,可能忘了,二小姐的衣服都是大小姐穿小了的,小时候还能凑合,可现在二小姐明显比大小姐高了……”

“我说这衣服怎么都像是晴儿的。”

“行了,行了,”王氏白了他们一眼,打断道:“你们屋里缺什么就报给金妈,正常的添置,谁还能克扣你的不成?今天就去做几件新棉衣、新棉靴,这人穿戴漂亮了,才会有好姻缘找上门。”

绮云点头,没有吭声,退回原位时,瞅向晏然请求指示,晏然微微摇头。

晏承恩一旁冷笑,“叫你平时一碗水端平……”

王氏心里不服,但脸上认了怂,见晏然始终不语,便转了话题,“然儿,你就放心在家住着,以后母亲一定帮你再物色一个好人家,找个比你父亲还英俊的富家公子!”

话未落地,晏承恩立刻接起, “就算不嫁人,为父也养得起你!你就放心在家住着,不用在乎别人闲话,谁要敢枉口拔舌,我就拆了他全家!”

寡妇守洁,光耀的是夫家的门楣,现在女儿都回了娘家,若不再嫁,丢的是娘家的脸,王氏掩嘴哂笑,“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别听你父亲混说,南京城这么大,不嫁张家,还有李家、赵家,再者说你沈山哥哥也从京城回来了,我看他对你情谊颇深,沈家比那个死了的冯家还好哩!”

“沈山?”晏承恩摩挲着前额,忘了自己的前言,沈家与晏家是世交,这两年沈山又不在金陵城,想必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嗯,夫人这话甚有道理!沈山那小儿是不错,和然儿也算青梅竹马,我看他对然儿比对晴儿要亲近得多,现在又混了官身,日后前途无量啊,只是不知道......”晏承恩越说越心虚,低头喝了一口粥。

晏然挑眉看向父亲,您老还真是敢想敢说,别说沈山哥哥对我没那个情意,就算有,我们也要识趣些,同时心里也纳闷,怎么这些人总喜欢把她和沈山撮合到一起,那是哥哥啊!

王氏深知高攀也是要讲条件的,提沈山,只是顺口一说,没想到晏承恩当了真,又见他一脸葳蕤,便起了训夫的兴头。

“父亲在时,我就劝解你,要么读书考个功名,要么就安心治理家业,可你就知玩鸟逗狗,与你那吃人不吐骨头的二哥混在一起,如今,后悔了吧?”

王氏白了晏承恩一眼,边吃边埋怨,“婚姻都讲门当户对,你现在要啥没啥,怎么去给然儿找好人家?幸亏父亲英明,给晏晴的婚事提前做了安排,要是靠你啊,两个女儿都得烂家里!”

晏承恩被训得烦躁,拍桌反驳,“你说这些有什么屁用?我们现在说的是然儿的婚事,沈家公子还有没有那意思?”

“哼,”王氏放下碗筷,昂首道:“沈家脑袋进水了吗?晏然嫁过一次人这事,咱也就不提了,未来岳丈还是朝闻街头号败家子,哪个正经家公子哥儿敢来提亲?自己家有金山银山怕花不完吗?”

因说得激动,王氏倒了两口气,继续道:“当官的最怕和你这种游手好闲的败家子结亲家,”末了,王氏猛戳了几下晏承恩额头,表示训斥结束。

下人们见奶奶伸手戳老爷的额头,都手心捏着汗,老爷是名副其实的练家子,一拳能敌八手,为此还惹过不少祸,若是骂急了……

晏然低头干饭,她没有下人们的担心,她知道父亲惧内,见话锋已从她的婚姻大事转到父亲不务正业上,浑身充满置身事外的轻松。

晏承恩自知理亏,低声嘟囔:“看你说的,刚刚是你提的沈家,现在怎么又怪起我了?”

王氏得意,晃着头,手拿银箸挑着盘里的精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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