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绿萝金萝银萝4（2 / 2）

“上星期绿萝走了，二少爷知道吗？”乔乔偏着头问。

兰舒一下被问住了，半晌，“绿萝不曾来我房里念过书。”他心头纳闷，哪能这么比较？管她绿萝金萝银萝都不曾跟他有这么深厚的情谊。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读书，更不是每个人都想念。要金娥读本书，她比削一百根莴笋还为难。

“我去学堂，二少爷愿意不愿意？”

“再好不过了。”兰舒诚心道，“那是你该待的地方。”

“你以为我走了，去哪里？”

他真没想过。兰舒在温室里活久了，根本接触不到底层人民的生活，他能列举出的无非那几种活路，拉黄包车、给有钱人家做工、歌女舞女一类的、做小生意……这里面，女人的出路尤其少，他想象不到乔乔除了做婢女能做什么，该做什么。这简单的一问，将兰舒身上那精英主义的习气给煞灭了，原来世界比他心里的大得多，像文翡说的，乔乔不能围着他这个闲散少爷转圈。课上学朱门酒肉臭，读此诗，义愤填膺，和学生们同仇敌忾，说要推翻不公平的制度。回家来，依旧安安分分地享受着优渥生活，竟已是诗中人。兰舒被隐藏在华丽表皮下的虚伪吓到了，他不肯相信却也不得不承认，原来他并不是意识里那个伸出援手的大好人。不过是让不公平的天秤稍稍偏转了一度，便已沾沾自喜，像皇帝大赦天下一样高兴了。

乔乔绝不知他想到这一层。她的本意比这简单得多，让气氛轻快一点儿，“太太心善，一直帮我找阿娘的下落，前月找到，在戏院里做清洁工，北面的果儿巷里住着，我去了信，她此生是想不到能找回这个女儿的。”

“真好。”兰舒低声道。

“是呀，我也有了家。”乔乔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知要哭还是笑，“二少爷，我要进学堂了。我手头有钱，我好好地预备考试，一定能成的，是不是？二少爷教了我很多……”

“那都不算什么。”兰舒侧过身子，直视她的眼睛，“乔乔，我要向你道歉，先前，我听你要走，很不乐意，现在才发觉有多傻。要是早明白这点，我巴不得你快些去上学，学比我更多的知识。”

“我舍不得。”乔乔望着他，眼中噙满泪水，“二少爷，我很害怕。小时候，在乡下养大，后来，入了府，我还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我为迈出这一步，准备数年，真到时候了，却游移不定。乔乔修了几世的福气，才遇到这样的主顾。只盼日后同小姐少爷能再见。”

兰舒愣了，再见，他第一回细细咀嚼这个词，是道别，也是深切的期许。他久久不宁的心绪安静了。乔乔自觉失态，加快脚步，决定赶快忙碌起来，免得想东想西。兰舒追了几步，最终坐在院子中的长椅上，看那背影随着鹅卵石小道渐远。再见。他心里不是道别，而是重逢的时刻。他善于幻想，善于溺在梦里，这次，跟以往数次一样，他逃避了将到的别离，闪身钻进编织的幻境里。他对乔乔有着十分的信任，但凡她许的诺，没有不达成的，那么再次相遇，希望在不远处等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