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4(1 / 2)

二零一五年。

祝善颂接到母亲赵卉美电话时,人正在新榆东站。她腾出一只手按了接听键,无暇顾及提着土特产的左手手心被勒出的红印。

电话那头赵卉美语速飞快,焦急中透露不耐问她人在哪儿,声音忽高忽低,许是环顾自周又低头瞧了眼表,交代着先前说过许多次的话。

“咱们家好歹要显出诚意,你沈叔叔已经快到了,总不能让人家等吧。”

先前在客运大巴上晕车,索性嘴里一直含着片口香糖,不知怎的听着赵卉美的声音,不小的糖硬是被咽了下去。

正卡在胸腔。

祝善颂干呕几声,捶了捶胸口。

仍无济于事。

反倒是电话那头的声音蓦地停下,不到两秒再次飞快传来——

“怎么,还不乐意听了?我多说你几句就不耐烦了?你到你沈叔叔家可要把臭毛病收一收,人家家可没义务惯着你,你沈叔叔对咱家有恩,见了面可千万要有礼貌……”

祝善颂低头瞧了眼沉甸甸的蛇皮袋,肩膀传来阵阵酸痛,她温吞的回应,听不出情绪:“知道了,要坐车先挂了。”

临挂电话,她又补充一句:“半小时后到。”依旧没什么情绪。

挂掉电话,把行李放在靠边的位置,伸手拦了辆车。她没有报赵卉美说的位置,脱口说了家的地址。

车内冷气很足,司机四十出头的年纪。她看了眼整洁的后座,犹豫片刻提出把包一同放进后备箱。

司机看了她两眼,笑了几声:“没事儿,背包你拿着,送完你我还要去洗车。”

司机显然也是爱干净的人,人和车子都收拾的干净利落。中途等红灯,进来个电话,是个女人声音,细声细语问他:“几点回,大中午还拉人啊?我和星星在家等你,蛋糕已经买好了,你不用买东西尽快回来吃饭。”

他听得仔细,句句回应着,胳膊搭在方向盘上,食指和中指点着手刹。

祝善颂靠在车窗玻璃上,抬眼看着前方红灯倒计时,长达一分钟的等待中细数听着对话。

终于红灯灭,显示器上荧绿色的小人闪动。

司机从后车镜瞥了她一眼,开口问她:“小姑娘我看你跟我家闺女差不多大,你们这个年纪都喜欢什么?”

他打着转向灯,左手转着方向盘,“我闺女今天生日,我寻思给她买点啥。”

正闭目养神的祝善颂睁开眼睛,声音有些干涩:“她平时有什么爱好或者喜欢追星什么的?”

像是问对人了,男人声音里多了份欣喜:“哎还真有!她追星,喜欢那谁谁,名字我记不起来了。照片看的挺酷,说是一什么嘻哈歌手。”

祝善颂抿嘴微微笑了下,目光扫过窗外的高楼:“她爱豆的周边?”

下了车,司机帮她把行李拿下来,临走叫住她,拿着手机翻出女儿的朋友圈问是哪个明星。

祝善颂看了一眼,正是当红的小鲜肉,她报出名字拿好行李便离开了。

正值晌午,南巷里弥漫炒菜和米香。

家家户户的门口立着竹竿,洗净的衣服悬挂在窗户外,铁勺敲击砂锅的声音里混杂着几句地道的方言。

她拖着行李箱避开搁置在门口的木桶,绕过石板路上的水洼,走到巷子最深。

一进门,卸下大包小包,时间紧凑,她洗了把脸衣服没换就出门。

随后想了几秒钟,又走回厨房,从刚带来的土特产里挑了几袋她认为最好吃,最轻便的带上。

见面礼这种东西,象征性拿着不失礼数就行。

十二点刚过五分,祝善颂掐着点推开餐厅的门。

报了包厢号后被服务生领进去,推开门,赵卉美和沈临已经在等她了。

沈临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大腹便便,头发抹的发胶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手腕上那块名贵的手表,浑身写着“暴发户”这仨字。

祝善颂嗓音很细,南方人特有的温言软语,她乖巧的叫人:“沈叔叔好。”

沈临接过她手里东西,说了几句客套话。

吃饭的气氛还算融洽,祝善颂因为晕车吃了几口面前的虾皇饺就不再动筷。见二人聊得投机,商量何时搬进沈家,祝善颂听了几耳找了个理由离开。

外面下起太阳雨,热风夹杂雨丝横扫在脸上,祝善颂没拿伞跨进雨中。

她记得几年前祝向融失踪那天也是雾蒙蒙的太阳雨,祝善颂最后一次听见他的声音是在一通电话里,祝向融在电话里喊她的小名,之后就是忙音。

祝善颂感觉不妥,再拨过去就是无人接听。

她的父亲是在海边失联的,那一年是祝家出事的第一年,所有人都说他的父亲是抛弃她们母女俩。

流言蜚语四起,起初赵卉美还会辩解,说的人多了假的也会信以为真。

祝善颂九岁那年,赵卉美抛弃她背井离乡。

所有人都以为她改嫁不会回来了,她却意外的回到南巷,认识发家不久的沈临。

祝善颂和她的母女之情在九岁那年就断了,现在她对过往不提,还恭敬的叫那男人一句“沈叔叔”也是看在家里老人的情面上。

祝家因为欠债在南巷已经臭名昭著。

她性子软,受气不敢出声,流言听多也就麻木了。

翌日。

赵卉美给她留有一张字条,通知她今天收拾东西,晚上沈临安排人把她接进沈家。

时间还早,她背着大提琴去了琴房。

琴房在南巷对面,过了龙栖桥就进了繁华街区,一南一北两派景象。

南巷是老旧房子,再过几年拆迁后就会变成一片废墟,河对面是富人区北塘公馆。

祝善颂在琴房听了会儿学员打吉他鼓,逼仄的空间里鼓声如雷贯耳,听久了也心生烦闷。她独自一人拉了会儿琴,中午十二点赵卉美接完班准时给她打了通电话。

特意提醒她晚上早点回家,把纸条上的内容又复述一遍。

窗外阳光大好,琴房大厅也平添一抹金。她坐的位置能晒到太阳,光线从梧桐叶的缝隙中渗漏下来,夏日的烈阳热气逼人。

她起身出门拐到便利店买了水和冰棍,走回去时路过北塘公馆,她站在龙栖桥上看着高楼林立的别墅区,灰白色调的房子在暖阳中依旧冰冷。

她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原路返回。

坐在便利店里随便解决了午饭,午后一两点路上的人也很少。她蹭着店里的空调不愿离开,烈阳照在眼皮上有了几分困倦,店内放着舒缓的英文歌,她趴在桌上很快便睡着了。

夏日的午后,她做了个梦。

梦见祝向融穿着一件质地良好的白衬衫,肩上背着她问:“小天鹅,生日礼物想要什么?”父女俩的身影被夕阳拉的很长,头顶霞光万丈。

醒来的时候,额头冒了冷汗,祝善颂不知睡了多久,抬眼看向窗外行人已经多了起来。她把黏在脸上的头发捋到耳后,起身离开。

许是睡了一觉,再出门时也不觉得闷热烦躁。

便利店对面是一个刚修建好的球场,几个小孩子在场边踢毽子,她百无聊赖走过去看。

几个小学生像是刚放学的样子,书包横七扭八躺了一地。

祝善颂站在旁边看着,毽子只能在空中停留三秒便直直落地。

她弯唇笑出声,俯下身子柔和对他们说:“姐姐教你们好不好?”

她凭着记忆能踢几十个,几个小孩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听着他们稚嫩的欢呼,祝善颂心情大好。

刚准备离开时,被一个小女孩拽住衣角,水灵的眼睛里像盛满了光:“姐姐,你说那两个人谁会赢?”

祝善颂直起身子,也被不远处的声音吸引。

场地内有两组年轻人在打排球,中间排球网拦着,轻盈的排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稳稳的落入对方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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