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头万里,孤舟远行4(1 / 2)

“呵呵”金站长得意地笑着,又说到“不要着急嘛。薛队长,听说最近南京出了一件事情。前汪伪政府经济学会委员,现商业大亨,国贸银行行长薛长浦于三日前遇刺身亡。”

薛舷,字长浦。薛敏的兄长。薛氏一十六人,南京保卫战后,便只剩下她和哥哥两人,其余人皆在抗击日寇中阵亡。我们相离于硝烟战火,再次听到关于家人消息,是死讯。

“金陵薛氏,书香门第,傲骨铮铮。哼,狗屁。两子女皆是叛徒,真真是有辱家门。”

“你…说…什么?”她抬牟瞬间,锋芒毕露,“薛…氏…从来无叛徒。”

“人都一张嘴,三人成虎,有人会在意原本的事实?薛氏女有辱门风,死不足惜。”金站长用脚狠狠地踩着薛敏已经彻底残废的右手,见薛敏心神皆乱,更是临死之态。不觉心情大好,觉得出一口恶气。也感觉自己的侄子的死也没那么重要了。

当受伤的猛虎被逼到了绝境,奄奄一息也会做殊死搏斗,咬断敌人的脊梁。薛敏稍稍动了动身体,试图站起,但这是不可能的。于是她放弃了。

“金站长,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我身边的人。”这点微弱的声音还是到了金站长的耳朵里。

“薛敏,你什么意思?”为了听清他不禁向前凑了凑。

“谢站长成全。”她咬字清晰地说出这句完整的话。

在他靠近的一瞬间薛敏用全力抓住了他的衣领,左手里的那枚藏匿许久的细长钢针即刻出刺入金怀恩的颈动脉,再快速划穿血管,一时间鲜血泉涌,已经无救治可能。

金站长紧握住自己的伤口,仰身倒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响,带着懊悔和不甘,最先踏上了奈何桥。

周围士兵见此情景大为震惊,纷纷举枪朝向薛敏。

薛敏瞅了几眼那些杆黑洞洞的枪,早就没了精力的她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呕血。流露出些许的欣慰的微笑。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

可上天还是有怜悯之心,薛敏还是保住了性命,救她的人是胡秘书,胡桃里。

金怀恩上任不过四年光景,贪污受贿,铲除异己,陷害党国精英。典型人物,正好杀一儆百。而薛敏及女子小队被平反,任命其为南洲城军统站新任站长,经历亲友离世,狱中劫难,孤身一人的薛敏心性早已不如前。

在女子小队众人平反的那天夜晚,薛敏来到了女子小队墓前探望。晚上是晴朗的,无风无云,偶尔有几只萤火虫飞过。薛敏坐在墓前,派发着她所带来的礼物,礼物不多,两包香烟,平时柳如烟喜欢用的那一款。一把棒棒糖,童玲玲的最爱。几张特意讨来的最新的炸弹设计图纸,那是欧阳兰的心头宝,她一边拿着东西,一边喃喃自语“这是柳如烟的,以前啊,不让你,是怕你伤身体,不过今天破例让你一次。这个是糖,只是要少吃,玲玲最乖了。欧阳兰,你应该最开心,我要来了最新图纸,就知道你会嫌弃地说那个人设计的还不如你呢,人家毕竟是美军事专家,费了好大力气,你还是要谦虚。至于刘成,还有冷月,我就不给你们东西了,想要去抢她们三个的。嘿嘿,开个玩笑。”随后她掏出两瓶酒。接着欢喜的介绍道“看,最好的白酒,听说性烈,易醉,我们来个不醉不归。你俩可不能说受伤了不能喝酒之类的话,我腻得慌。我身体好着呢。”

“这个先敬你们。”一碗酒洒到了地上,敬失去的人。

另一碗酒则仰头进了薛敏的口中,她笑着一饮而尽,可到底是酒的度数太大还是她的酒量太差,薛敏也讲不清。喝进去的酒从眼角不自觉一滴一滴回到了碗里。

“你们是不是还在怨我,生我的气,所以都不愿来梦里看我一眼。”她几乎要把头埋到胸口,不敢抬头去看那墓碑,夹着浓郁的哭腔。

“来看看我吧,我真的真的想你们。”她勉强扯出一抹微笑,终是情难自制。直到月亮隐退,直到天空泛青。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高声喊出了她们专属口号“女子炸弹部队集合,柳如烟、欧阳兰、童玲玲、冷月、刘成、薛敏。”

直到点名结束,才有了那一声,“到。”

曾几何时,她也有良人相伴,琴瑟和鸣。好友在旁,共饮三千酒豪气云天。而今却是孤舟远行客,形单影只。回头万里,故人长绝,白幔罩满山。

军统站里面的人党派林立,互相牵制,到对薛敏从前到现在的表现皆看在眼里,心中有畏惧和敬佩,不敢妄言。薛敏上任后不久,胡桃里便主动请辞,带着金怀恩的骨灰,远离纷争,返回故土。金怀恩于胡桃里有提携知遇之恩,不能不报。故送还金怀恩一个死后清静之所。

临走时胡桃里对薛敏说了一句对不起。

而薛敏也是一笑了之,然后回复了一句谢谢。她想那几只饥肠老鼠倒可能得到宽慰。

很快到了1946年6月,第三次内战爆发,解放战争打响。

这时南洲城地下党组织领导人老沙找了她。上台几个月,薛敏利用党派内部矛盾,借力打力,右翼之人相继下台,剩下之人要么相左,与薛敏心意相同,要么不理任何斗争,只顾着敛财。军统站由此任凭薛敏处理。之后对待地下党的态度多是表面功夫,甚至几次大开绿灯,到此薛敏通共嫌疑不争,但无人在意,多数睁一眼闭一眼,甚至还为他们的站长说好话,方便图谋它事。这些举动引起了老沙注意,当年女子小队便是他要拉拢的人,现在的薛敏又怀揣这样态度,让他越发笃定刘成的看法,薛敏就是那个与党组织失去联系的白鸽。尽管他们二人没有正式会过面,但私下谨慎联系了多次,直到今天发出见面邀请。

薛敏手里握着那枚白鸽勋章,缓慢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小溪清流的桥梁,那里风景不错,僻静,鲜少有人。桥上有人已经等待她多时,而她也期待已久。见面时本应该是欢喜的,却有着挥之不去的忧伤,因薛敏的伤。老沙才惊觉薛敏的所承受的伤要比外面流传得更加严重。

薛敏从老沙的眼睛里读出了惊讶与怜惜。她笑了笑,缓慢滑动轮椅,平静地诉说着,那语气似乎与自己毫不相关。

她说“没关系,一条腿一条手臂不能用了。不过还好,左手和右腿还是有足够的力量的”接三连四地重伤不愈,令她的右手、左腿彻底同断掉无异,她所热爱的拆弹事业,就此到了谷底。但她也没有灰心,短暂调整后转向幕后,倾注毕生所学著书,她想留下些东西。

老沙也同样笑了笑,见薛敏的精神状态如常人也放心了些。于是他伸出手,表达出最大的诚意与敬意“薛敏同志,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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