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做糖4（1 / 2）

一直到午后，知琴才把方觉吩咐的东西备齐，包括碾成粉状的碳。

看着屋子里堆满了的器具，方觉有些乍舌：“用不了这么多吧……？”

知琴道：“这里头许多东西都是夫人差人准备的。”

“姨娘？”按照方觉的印象，这个张姨娘似乎并不喜欢自己。

“是啊，我去厨房搬蔗糖汁遇到夫人，她得知少爷要这些东西后，着人帮忙准备，还说若是不够只管遣人去取。其实夫人对少爷也挺好的，只是对少爷的学问有些严厉。婢子进府晚，听管事的说夫人是……去世之后，由族中老人说亲，明媒正娶迎进来的。夫人虽出身士绅之家，对下人却极好，还对经营生意有些门道，府里账目也是夫人在管。少爷，您还是多与夫人和善吧。”

嗯，看来不能先入为主啊。

方觉摆摆手：“你先按照我之前教你的法子，用黄泥水淋糖。”

知琴一脸吃瘪：“少爷也太糟蹋东西了。”

听出了知琴话语里的意思，方觉道：“你放心，我真的没傻，我这是在做东西呢，若是成了，少不了你的。”

看在银子，哦不，看在少爷的面子上，知琴不情不愿地出去浇黄泥水去了。

本着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方觉决定双管齐下，一边用古法黄泥淋糖脱色，一边用自己的理论过滤糖色。

方觉让人把炉子搬过来，将炉子点燃，而后烧一锅水，在盖子上钻一个孔，正好能放进铜杆。

接着盖上盖子，铜杆的另一头接入一个装着碳渣的铁器之中，又搬了两个炭盆，一个对着铜杆，一个架在铁器之下。

如此等上一个半时辰，活性炭就算是做好了。

期间他也没闲着，先往蔗糖汁内加注清水，并搅拌，使糖充分溶解于水。然后在竹筛内铺垫三层纱布，把竹筛放在洗干净的木盆上，接着缓缓倒入蔗糖汁，让其慢慢渗透滴入木盆内。这便是第一道工序，将蔗糖汁内的蔗渣和泥土等杂质过滤掉，如此反复三遍。

第二道工序只不过是在纱布上面均匀地撒上一层石灰，过程虽然漫长了些，但肉眼可见原先浑浊的蔗糖汁在此番运作之下慢慢变得清澈起来。

等到活性炭和经过两次过滤的蔗糖汁都准备妥当，方觉拿了三个漏斗，里面先铺两层纱布，再铺一层活性炭，将漏斗固定在一个干净木盆上。随后把蔗糖汁倒进漏斗里，让它们一点一点滴入木盆。

如此三道工序下来，蔗糖汁不复从前模样，已是清莹秀澈，虽非一尘不染的透明，但也已经让方觉很满意了。

接下来的过程就简单许多了。

只用把装有过滤之后的蔗糖汁连木盆一齐放入盛有水的锅中，再往蔗糖汁内加入清水，继而开始蒸，直到蔗糖汁由水状变成胶状物。

之后倒入清水搅拌，再次蒸干水分，如此反复三次即可，每加一回水，都要用活性炭过滤一遍。

最后得到粘稠糖浆，阴干后可得微微发黄的透明晶体，待到将其研磨成粉，拥有纯白无暇的颜色、兼有后世白糖口感的白糖霜就做好了。

当然，这期间方觉也经历了好几次失败，不是过滤不到位，就是颜色口感不对，等他成功制作出“白糖”已经是三日后的晌午了。

果然是有钱能使人昼夜连班倒啊，当年考研都没这么用功过。

这三天三夜，不仅丫鬟仆人轮流着来，方觉自己每日只睡上不超过三个时辰。一向讲究的他，吃饭都在碳炉灰堆旁，历经多次失败之后终于成功研磨出了一共十五斤白糖，二十六斤泛黄的白糖，十斤因为把水烧干之后连带着木盆也点着的黑焦糖……

记录下法子步骤，蓬头垢面的方觉粗略算了算，一斤重的蔗糖汁可以得到十两重的白糖，当然了，此时的一斤等于十六两，所以才会有半斤八两的说法。

“如果按照糖霜的价格，一斤白糖也卖十两银子，扣除一切成本的话……”方觉掰指算着。

通过这几日，知琴也知道了自家少爷在制作什么东西，此刻也跟方觉一样算起来：“一共能得利五两五钱六分！这还是算上试错浪费掉的，如若按照少爷最后的法子制作，一斤白糖可得利八两一钱三分！”

“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方觉兴高采烈得手舞足蹈，顺带扬了扬黑黢黢的手。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个造型很别致，特别像戏文里的傻蛋。

知琴也眉欢眼笑，虽然有很大成分是因为自家少爷此刻的模样。她端来清水伺候方觉洗漱干净，又让人取了些糕点，自己则同知棋、知书、知画收拾起屋子。

也实在累坏了，方觉嘴里嚼着点心，就这样睡了过去。

后世《方觉传》记载：成化十六年，公制糖于府，以三滤三蒸法得之，时人谓白糖也，公之名始知之。

——

等到方觉从梦中醒来，已是次日早上。

一缕清风从柳梢拂过，卷起温润的春意，掠轩窗和幔帐而至，柔柔地扑在方觉脸上。

风里夹带了一丝香甜，方觉细细闻了，是山茶花香。

他猛地睁开眼，又如往常一般打量起四周。

众婢女不敢上前打扰，这是二少爷自被驴踢之后的习惯，醒了但未全醒，少爷总要发呆上那么一两刻钟，得听到他清嗓子或是叹气，才能算是真的醒了。

有时候知琴会问少爷为何一大早的要叹气，得到的答复是：少爷的悲喜并不相通。

盥手沃面之后，知琴给他摆上早膳：一碗口味平和、鲜香爽滑的鸭血粉丝汤，一碗清香飘溢、略微丝甜的糖藕粥，以及一碟焦黄酥脆、鲜嫩多汁的牛肉锅贴。

当然，古代是禁止民间以贩卖之名擅自杀牛的，牛肉自然不会像小说电视剧里写的那样随处可见，但是富户们有自己的法子，比如病死或是意外……

吃饱后，方觉才问道：“今日府中有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