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月下屋脊与少年8(1 / 2)

与此同时,距稻妻城千里之外的八酝岛。地下深处,一个暗无天日的异界缝隙中,有一座荒废的神殿。

四周嶙峋错落的岩石,遍布被邪恶力量侵染的紫光。

神殿最深处,有一座高大巍峨的十字巨剑,四周插满镇压恶灵的剑群,粗重的铁链缠绕期间。仔细听的话,会听到四面八方黑暗处,有匍匐潜伏的蛇魔发出嘶嘶声。

戴着市女笠的少年徐徐走入后不久,巨大的十字剑下浮现出一条模糊的暗紫色影子。

“将军大人,见到我的祭品了?”

少年冷笑一声,恶狠狠地在嘴角发出嫌弃的声音,“啧……”摊手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这个!”

“哦?呵呵呵……”邪神的笑声轻狂而优雅,“你很介意让其他人知晓那个身份?你我正处地缝深处,上面的上面,就算是天理也手长莫及。你又害怕什么呢?”

“闭嘴!”

提及「天理」,少年陡然大怒。就像一件在他心中不容亵渎的东西,被人如此轻而易举地挂在口上……很难不令他发火。

“好吧,”邪神舒然吐出一口气,随意在小臂上绕出一条蛇魔,然后凝视眼前这位有趣的「合作伙伴」,“隶属于愚人众的……散兵大人,我们来谈正事吧。”

少年微抬起头,宽大的圆斗笠下,是一张好看的脸。一双自信冷静的蓝紫色眼睛,细看却冷得令人生怖。

他开始回答邪神方才的问题:“见到了。但她现在的力量还很弱。”

“哦?是吗?”邪神的笑声充满了嘲弄的意味,“人可是你选的哦。”

“她底子很好,缺乏历练罢了。”

十年前,散兵在海祇岛水底下意外获得一种纯天然材质,砗磲与真珠,经过多番试验,一个神奇的容器被成功制造出来。

只要将它与某一生命体连结起来,长年寄存在其身上,形成「互生」关系,就能永久汲取宿主的生命与力量。

宿主越强大,汲取的力量就越多。时机成熟时,将盛满「生命与力量」的容器取下,以祭祀之名赠予邪神的残念。

彼时,邪神将破除封印重现世间。当然,宿主的生命也会在容器被取下之时迎来终结。

人,是他选的。砗磲真珠,也是他花了点手段,借珊瑚宫人神巫女之手赠出去的。

“在我重临人间之日,散兵大人能保证容器装满,并将她的命取下来完成祭祀吗?”

“当然。不过,在你的祭品力量变强之前,还需要人保护。要是遭什么意外死掉,我们的计划就中断了。”

“那么散兵大人的意思……是要自己当这个人了?”

真是可笑的问话。散兵阴恻恻地笑笑:“以你目前的力量要是能走出这座神殿,这份麻烦的工作,我会毫不犹豫地推给你。”

“如此有趣的人类,怎会成为「麻烦」?”

“行了,我必须走了,”散兵想起了什么,“你的祭品现在遇到了点儿麻烦。我认为这是真正与她认识的好时机。”

邪神显形是有时长的,时间久了就累了,于是他的身形逐渐变淡,准备去休息——在说完此次会谈的最后一句话后:“稍纵即逝之物,都非常可爱呢。你说是吗,散兵大人?”

散兵冷漠地注视着若隐若现的紫色影子,懒得回答这无聊的问话,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稻妻城,深夜。路边的樱花树,在深蓝色的夜幕中盛开着满天粉霞。吹过清冷的晚风,袭袭落英,无比寂寥。

奈奈满身是血,在灯火阑珊的巷子里徘徊。她没有走远,因为离开了栖川屋敷,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栖身何处。

自己真的是姐姐口中那个毫无用处、没必要继续活下去的废物吗?

可是她非常努力地修习阴阳术,从小就没人教她,全靠自己好不容易摸索出一点门道,前几日还给村口的人们免费抓了几个小野鬼(虽然有一部分都是一斗那家伙抓的)。

人们还为此对栖川家的阴阳术赞不绝口呢。

“呜呜呜……奈奈才不是废物。”

奈奈走累了,身上的伤被冷风刮得生疼。在路边坐下,回想起自己从小倒霉的病,父亲的离开,姐姐的仇视,没人疼,没人爱……还有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偶!

连个人偶都嫌弃她,悄咪咪地跑掉了。她就有这么讨人嫌吗?!

奈奈突然眼睛一涩,抱着膝盖呜呜大哭。

“行了,别哭了!真吵啊你。”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一个冷淡且不耐烦的少年声。

奈奈站起来,傻愣愣地环顾四周。没,没人啊。

“这里。”那声音更加不耐烦起来。

奈奈抬起头,循声望去。一个高高的屋脊上有个人,正托着脸俯视着她。

月光皎洁的夜色下,少年坐在屋顶上。

也许,他原本只是在一个夏夜乘凉。稍有闲暇地放松下来,安静俯瞰着沉睡的稻妻,毫无情绪波动。

而令人烦躁的哭声打破了他的平静,使他不得不注意到这个整张脸都被血污与眼泪糊得一团糟的少女。

“上来。”

“……”

奈奈有点懵,揉揉眼睛,仰视着屋顶那个命令她的少年。有点眼熟?

这么高的屋顶,他叫自己上去?奈奈更懵了。那人指了指屋子侧面,那有一棵树,意思是让她爬树上来?

欺负她是个穿裙子的小姑娘?呵,于是奈奈手脚麻利一下就爬上了树梢,跳到屋顶。

当她在少年身边坐下的时候,天上云开见月明,夜色恍然明亮起来。使她看清了少年的样子。

少年身穿类似歌舞伎的稻妻传统服饰,齐耳短发与眼睛是一致的深紫色,面貌无比美丽。

头戴镶嵌着隈取面具的市女笠,半透明的浅金纱帷被夜风吹起,自然垂落在身后。

奈奈见他盯住了自己的脸看,下意识避开,她知道一定是自己现在的样子太过狼狈了吧。

少年递给她一方干净的手帕,因为她现在被血和眼泪污染的脸,和稻妻街头流浪的小花猫没什么两样。

她接过洁白的手帕,心不在焉地把脸上的血擦干净。心思全然在这个奇怪的人身上。此人有一种说不清的强大气场,就算沉默不语,就算眼神真挚,但被他注视着的时候,奈奈只觉得非常压抑。

“你……是谁啊?”

“我啊?”少年的目光离开了她的脸,转向稻妻城远方无数错落的屋檐上,似笑非笑,“我只是个浮浪人。”

他没有说谎,自己曾经的确是稻妻的浮浪人。他只是没有完全坦白而已——他现在是愚人众执行官第六席,「散兵」。

不过这也无所谓,执行官的身份,只是欺瞒她的千千万万件事中最不起眼的一件而已。

如果把他那个庞大的计划比作一件机械动力装甲,那么她只是最重要的一枚零件。

到了生命终结那天,也不会知道他的一切计划……他刚刚似笑非笑的表情,大概笑的是,如此有趣的一个生命,要因为他横加干预而不断地往负面方向发展,真是很有意思。

当然散兵此刻的心思,是绝无任何人看得透的。奈奈现在只是不断在打量他,怎么越看越像自己丢失的那个小人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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