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现实世界1(1 / 2)

“阿缘,如今你一人也是无依无靠,不如随我去,互相有个照应。”

木门被敲了好几遍,房屋的主人才姗姗来迟得将外面的女子请进来。小屋内没生炉火,十月的天微冷,桌上有两盏热茶。

“我有一间茅舍,几本旧书,足了。”秦缘微微笑起来,冰冷的手搭在茶碗上,肉眼可见得被烫得有些发红,指节却泛着冷白。“不劳琬琬操心。”

唐琬讪笑一声,“话虽如此,还应该有几个照应不是,好歹多几个玩伴,总也不好我日日来寻你。”她看向秦缘,难掩的担忧溢出来,无处安放。

秦缘垂了头,思索片刻,又微微笑了笑.“琬琬说得是,男女有别,你日日来找一个男子,也难免市井多有流言了。”

“那便一言为定了,我明日便让人来找你。”唐琬笑眯眯地看着秦缘,又自觉目光太过放肆了,两人微微尴尬地偏过头,用茶水遮掩脸上的绯晕,又双双笑个不停。

女子叫唐琬,是名商之家良氏与一书香府邸唐氏的儿女。其友秦缘,是个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小公子.却不知他家途四壁,是如何活下去的。

门口的一只小轿在次日清晨如期而至,北方的早市热闹,拎着担子揪着畜生的商贩往往比晨阳更早,在叫卖中大声议论着劲爆的新闻,又有时被买主叫走而不耐烦的搪塞。一条街往往是被拥得水泄难通.

也有例外,大概是淡青色的骄子从人群里经过时,让邻里口中的话题从不知什么变成了陆家又赚了多少银子,几位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出嫁.

秦缘轻阖着目,在喧闹中,一种淡淡的流水声从他心底划过,莺燕乱啼,山冈上并不寂寥,却很空旷。

这个似乎是想象中的小空间内静谧而美好,他轻声低语着,呢喃着不知从哪里背来的句子,身心沉浸其中。

轿夫不屑地睨了眼轿子,记不错,三小姐说这是个十分儒雅的人,切不可为难顶嘴。

呆子,轿夫愤愤然想到,比三小姐还呆的呆子。之乎者也的,哪有随便嘲人大笑的舒畅痛快?

轿子摇晃着过了大门,轿夫们屏息退下,脚步声渐渐缓了,逐渐变成了老年丫头急促而稳当的步鞋踏在石板上的清声。秦缘挑开轿帘,轻轻抬起眼,袖挡住了头顶太过热火的阳光。

不等他反应,面前便闪过了一道浅绛的光亮。

来人笑嘻嘻的,声音比唐琬更加脆声,足比秦缘高出一个头去,衣上的玉饰铃珰作响,颈间挂着一只精雕细琢的小银钩。一身打扮十分素雅,却又给他穿出来了凌霸纵横的气味。

女子一挑眉,细长的柳叶眉一勾,薄唇轻启,声音尖利,却又带着几分婉转。

“你便是三妹妹找来的小教书先生?长得真好看。我叫良辰,良辰美景奈何天的良辰,唐琬的表姊。”

良辰哈哈笑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是商贾之家,她比唐琬更加胆大.她上下打量了几遍秦缘,啧道,“你这也忒寒酸了。”她蹙起漂亮的眉头嗔怪道。

转头,她朗声对着后面的小丫头一笑,“清清,去给秦公子订几身衣服,派个小厮,在后院安排个空屋子,天黑前办妥了,别让我骂你.”

那丫头面色一紧,“是”她回道随后快步去了。

良辰拉着秦缘,细细看着他,直看得他面色绯红,刚要开口,良辰却已经笑了,“你这样貌也太出挑了,不怪我三妹妹日日去寻你,我已掌了家中的些许账务,你若少了钱花,尽可来找我。”

她勾唇笑着,白齿露出来,不夹杂一丝一毫的掩饰,竟是比秦缘还要率直。

“阿辰.”一道淡淡的女声从后面响起来,唐琬着一身素色小衫,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或者说,二姐姐,不可胡言。”

她余光扫了一眼秦缘,似是微微不悦,却又将少有的情绪藏的很好.

“阿缘随我走吧,都安排好了。”

良辰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跟了上来,她顽皮的眨眨眼,说道,“比起良府,他们更愿称这里为虚无府。”她轻轻地抓住秦缘的手,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你好啊小兄弟,欢迎来到虚无府。”

她不比良辰泼辣,气场反倒更盛,挥手间让几个下人抬去了轿子,引着秦缘往二门里面走。

青石上有层薄薄的积水,路面湿滑,唐琬若有所思,刚要讲些什么,秦缘却对她笑笑,竟是早已读出来了她的意思,“琬琬不必太担心,我来讲学本就极少与你府的人接触,又怎会旁生枝节?”

唐琬烦闷地抬手,轻拢着脑后的碎发,玉簪斜插着,在地上投下一片瓷白的光。她不耐的转过脸,似是不平,似是焦心。

“你以后少和良辰玩闹便是,虽然我对你不该指手画脚,但阿辰未免太火热了。”她抬起眼,勉强一笑,欲言又止。

“多谢琬琬了。”秦缘微垂了头,并没驳好友的面子。随她在累月的青石板上走过,侧目看那门前戏珠的石狮和细描的壁画,穷奢极欲中鲜少显露出来的淡雅在这一刻竟不突兀。

丫环的素养极好,除了齐声的问好看不见她们交谈,却依然能透过走廊听见脆耳的笑声和小声的切切查查.

二人在一处后院停下。

门前铺了路,书塾和府宅的后门并不太远,两侧种了一排嫩竹。

“居云轩。”唐琬推门而入,用手一划,“以后你在这里住,用饭有嬷嬷叫你,我已给家父打了招呼,烦闷了便让人带你来找我。”

她不无得意的笑起来,“好不好看?和你想的那个小山冈一不一样?”

秦缘愣了一下

“像,琬琬费心了,真的,很像。”

唐琬笑起来,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微微闭了眼,抬手遮刺眼的艳阳,“你欣喜,那就好,那便是最好的。”

送走唐琬后,木门在几个时辰之后才被又一次推开,已是上午时分,天气极燥,飒飒的风徐徐吹过一排竹林,在簌簌作响的叶间消逝。

秦缘回头,门口低着头,站着一个小丫头子,低着头,抱着一堆衣服,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脚尖,隐隐看见面色绯红,掩盖住了本来的苍白。

秦缘只觉得脑子有些发热,这府里人员极多,姑娘看的眼熟,却也想不起来是谁了。好像是个出挑的人物,他还回头看了几眼。

正想着,那丫头已经开口了,“秦公子,我,来给您,送些衣物。”她头极低,余光也不敢上瞟,好像在惧怕,又好像是又什么说不出口的隐晦。

“你是清清?”

小丫头愕然抬头,然后又赶紧低下头去,不敢看着秦缘,小声道,“我是清清,二小姐的丫鬟清清。”

“很好听的名字啊,清清,你本来的名字叫什么?”秦缘从清清手里接过几件衣物,笑着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道。

“孟,孟泷清。犯了,大小姐的讳,便改成,清清了”

清清说话时磕磕绊绊的,也始终不敢抬头,应该是生来就是个结巴,听名字也是个读书人家的女儿,却不知道为什么,给人卖到了这深宅大院里当丫鬟。

或许是因为口舌太笨吧,怕她将来伺候不好公婆,邻里之间再有什么闲言碎语。

秦缘想着,微微扶额叹息,他转过他,眉目之间透着淡淡的柔情,

“孟泷清妹妹,你想不想,学学念书?”

他笑着开口,看向孟泷清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鼓励,让孟泷清微微一顿。

“读书,是小姐,公子的,事,我是个,陪读的。”

她看向地板,咽着唾沫,眼神飘忽躲闪,她是真的很像那些旧时代的女子,内敛而温顺,带着股平常人没有的劲,干干净净的像一张没有被玷污过的白纸。

她说着,第一次抬起眼,看向了秦缘,说话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些,急促的呼吸之中夹杂着一些紧张和期许。

“但是,我很想,读书,也很爱,书画,多谢秦公子,高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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