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竹斋收孤（二）5（2 / 2）

狐狸就只能修了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模样，个头比羌芜和银铃都要矮上半个。

依旧还是要受她们欺负。

寄人篱下，狐狸很乖巧，每日很早就醒了，去烧热水，脚下垫着板凳在灶台上炒菜煮饭，还要打扫灵均和老先生的屋舍。

等等诸事，皆由他管，像庙里的小和尚。

但银铃和羌芜却说他是马屁精。

灵均又在房中添了一张床。

他那卧房，本就是一半寝室，一半书房，摆了一张床进去，略微地有些挤，但大体还算舒适。

小狐狸不像银铃与羌芜，东西会随便乱扔，并扔得到处都是。他向来整洁有序，自己的东西皆都摆放在柜子里，从不弄得乱糟糟的。

顺顺当当、平平静静的，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北宋元符三年的冬天。

有一日，银铃和羌芜不知从哪里抓来一头豪猪。

这豪猪膘肥体壮，黑色皮毛，浑身滑溜似泥鳅，一冲进灵均的院子就在里面横冲直撞，把灵均的花草践踏得乱七八糟。

她们两个将豪猪捆住，一边一个，两对尖牙咬破豪猪的喉管，呼哒呼哒地吸起血来。

吸了不一会儿，那豪猪渐渐地不再动弹，倒在地上，像烂醉如泥的酒鬼一样，只是还没死掉。

羌芜回过头来对着一脸震惊的小狐狸说道：“狐狸，来，你也来尝尝，生血诶，这是好东西，吃了长修为的，比你在那里听均哥哥讲一下午的课都有用。”

小狐狸摇了摇头：灵均告诉他，要除掉身上的妖性，头一件事就是要把嗜血的习惯改过来，就是不能生啖血肉，那样太野蛮。

小狐狸到了竹斋以后，就没有再饮过血，吃的也都是灶台上烧的熟食。他可紧记着灵均的教诲。

银铃也回过头来说道：“你别那么羞答答嘛？大家都在一起住了上百年了，我们还会害你吗？天寒地冻的，喝点血暖暖身体嘛。”

小狐狸转过身，平静地说道：“你们赶紧吃吧，吃完了，我好收拾院子。”

两个女妖精便骂道：“你好是矫情。”

说着，羌芜突然蹿了出去，冷不防地抹了狐狸一脸的血。

狐狸猝不及防，愣了一愣，方才忙用袖子去擦。

银铃幽幽地冷笑：“那味道是不是很好呀，我可看见了，你的舌头偷偷地舔了一舔。我狸猫精的眼睛可是很厉害的。”

小狐狸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道：“我没有，你别乱说话。”

恰是此时，老先生因为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就不免要走过来看看。

两个女妖精一听老先生来了，立马蹿上墙头逃走了。

老先生推了门，见院子里狼藉一片，又看见一头惨死的豪猪，再看见狐狸满脸的血，立即就明白过来。

他怒道：“你还是改不了本性，灵均跟你说过多少次，叫你不要嗜血不要生杀，你把他的话当耳旁风，过来！”

老先生把狐狸怒斥了一顿，打了几鞭子，让他到院子里跪着，跪一晚上。

狐狸一声不吭，静静地走到院子里，跪了下来。

此时，他心里充斥的，不是委屈，而是惊奇。

那点血，似乎唤起了他的一点天性，那带着腥味的，还是温热的血……豪猪拼命地嘶叫着……

不知道为什么，这场景让他的身体热了起来，他的一条尾巴露了出来，于是索性现了原形。

他看到自己身上的毛发在发红，在雪地上显得格外艳丽，就好像燃烧殆尽的烛台里突然倒入了烛油，火头噌地蹿了上来，烧得比先前都要旺盛。

老先生看到了，怒道：“谁让你化出原形来的，给我化回来！”

于是，小狐狸又变成了男孩模样。

小狐狸跪了很久，天下起雪来，夜里冷得要命。

天快亮的时候，灵均才从外面回来，知道小狐狸在老先生这里受罚，便撑着伞来接他。

小狐狸跪得膝盖发麻，灵均就蹲下身来，把小狐狸背在身上，背回了寝室。

灵均给小狐狸敷热毛巾，问他怎么回事，小狐狸就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灵均问他，“为什么不跟老先生解释？”

小狐狸说道：“老先生其实都知道，但他还是惩罚我，所以我说再多也是没用的，他只会觉得我是在狡辩。”

灵均道：“那是老先生在历练你，他对你的要求十分严格，虽然你没有嗜血，但他依旧惩罚了你，是希望你记住教训，以后，也永远不会去做嗜血的事情。”

小狐狸道：“无论我怎么做，都不会改变老先生对我的看法吗？为什么银铃他们嗜血，不会被骂，如果是我嗜血，就会被狠狠责罚？因为从前留下的污秽，永远都无法被洗干净吗？”

灵均道：“不，不是的，只是从前犯过错，所以日后就要严加要求自己，不能重蹈覆辙。如果老先生一直都是固执已见，那他从一开始，就不会允许你到竹斋里来。他对你，仍存有怜悯之心。”

小狐狸点了点头。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他起身说道：“我要烧水去了，老先生醒来以后没有热水，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