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2(1 / 1)

且说自宫中传出贾妃娘娘有喜以来,便不时有故交老亲前来道贺,一时贾府便又门庭若市,累得王夫人和凤姐没有一日得闲。后来王夫人乏了,便推说身上不好,除有显赫的诰命贵妇,其他一概推于凤姐周旋。凤姐虽累,但仰仗口齿伶俐,且又素喜人前卖弄才干,倒也周全,反比往日越发精神了。

这日,熙凤送走了齐国公家的儿媳韩夫人,又理了会儿家事,到了正午时分方才家中吃饭。因屋内无人,便唤丰儿等人将平儿的饭菜也端了来,两人一处吃饭。谁知才吃两口,贾琏竟从外面回来。平儿忙起身服侍,丰儿等人又将平儿的饭菜撤了出来。贾琏见熙凤正在用饭,便说:“将我的饭菜也端了来。”凤姐笑道:“这也奇了,二爷近日一向在外应酬,今日怎么得空家中用饭?况且听说二爷今日被大老爷唤了去,难道竟不管儿子的饭不曾?”

夫妻对坐,贾琏就近吃了块花雕鸭信方说:“别提大老爷了,又使唤我去平安州,又不给盘缠,倒叫我自己贴银子!”凤姐听了冷笑道:“爷也不用哄我,打量我不知道?大老爷若不给银子,凭爷的月例,哪里来钱在花枝巷买房子?大老爷只你一个嫡亲的儿子,琮儿还小,不给你使银子,倒给谁使?”

贾琏听了面上一红讪笑道:“偏你是个水晶玻璃人儿!多久的事过去,你倒好意思提!不瞒你说,银子倒给了几次,来回早就用完了!你也知道,平安州一向不太平,我只能使银子保平安,哪里能省出钱来!花枝巷的房子原是珍大哥出钱租的,给他岳母小姨子落脚,我哪里来的闲钱?只这次大老爷竟没给银子,说是事成之后再赏我,我也不好分争。你这里若有,便先拿出三、五百两给我,日后还你便是。”

凤姐听了笑道:“我就知道,二爷不为银子也不会来这里陪我吃饭,我原是个钱匣子!这也罢了,只是如今我这里也有不少饥荒,别说是三、五百两,便是一、二百两,也没有!”贾琏听了不禁恼道:“近日里也收了不少礼,别人不知我还不知?二奶奶不借明说便是,也不用给我撒谎哭穷!”

凤姐听了道:“二爷不用恼,也替我想想!虽说是收了些礼,那也是入了官中的库房,都有帐册的,也没进我的腰包不是?再者说,每日里陪吃陪喝也要回礼不是?宫中的宫女太监哪一个不要打典?上门道贺是假,讨银子要挟是真!不是我哭穷,表面上风光实则比往日花费更大了些。”

贾琏听了也知所言不虚,沉吟了一会儿方道:“既如此,说不得只好到别处挪用了!”说完放下筷子,就要出门。凤姐忙道:“如何就急成这样,也用完饭再走!”贾琏道:“老爷吩咐明早就要出门,盘缠还没有着落,如何不急?”凤姐道:“既这样,你且坐下吃饭,我替你想办法吧!”遂又唤平儿进来吩咐道:“去把我的金璎珞拿去当五百两银子来。”

贾琏忙道:“很不必如此,哪里能当你的嫁妆!”凤姐道:“我的嫁妆也当了不止一次两次了,不是我说,哪天我的嫁妆当完了这个家估计也不用我管了。你不必管,三百两给你作盘缠,剩下的二百两我还另有用处。”平儿应声去了,夫妻二人仍对坐着用饭。

凤姐说“下月初九便是北静王爷寿辰,你可赶的回来去祝寿吗?”贾琏道:“若事情顺利,自然要赶回来;若赶不回来,便让宝玉去也可。寿礼可准备齐全?”凤姐道:“正是为此事发愁,要找你商议。”贾琏道:“这有何难?按往年的旧例便是!”凤姐道:“这我如何不知,只是今年与往年不同,先是夏天大旱,地租迟迟收不上来。再者,娘娘有喜,太太高兴得什么似的,怕娘娘在宫里受委屈,好东西都搜罗了来送到宫中去了。前儿个,我听说姨妈还送了颗鸽子蛋大的老蚌儿珍珠,说是给娘娘安神用的。我在库房里寻了半日,竟没有拿出手的东西了!”

贾琏沉思了一会儿道:“也难为你,只能找老太太借了!”凤姐叹道:“我也想过,只是长此以往可如何是好!老太太那儿若要得太多,恐怕老太太疑心!”贾琏劝道:“你我也是暂时管家,大主意还在老爷太太,我俩多说无益,倒惹得一身骚,且过一日是一日吧!”二人低头用饭不提。

饭毕,贾琏自去准备马匹干粮等,熙凤则在房中小憩,暗自筹划贺礼之事。约摸着贾母歇过了中觉,便带着小丫头来到贾母处。贾母刚梳洗罢正在喝茶,见凤姐来了心中喜悦,笑道:“正不知如何解闷,可巧你就来了!”凤姐笑道:“正是呢!我原在家看巧儿写字,忽的耳边就听老祖宗唤我,我忙离了巧儿特特赶来与老祖宗解闷来的!”贾母啐道:“看把你巧的,给个杆子倒会顺竿子爬!”凤姐正色道:“原是真的,偏老祖宗不信!也罢,原也有件事想讨老祖宗示下。”贾母点头问是何事。凤姐道:“听说月底便是史大姑娘的好日子,论理也轮不到我们添妆,只是我想史大姑娘不同别人,也是从小在老祖宗跟前长大的,又没个父母弟兄……若不按旧例,又怕别人嚼蛆,所以想向老祖宗讨个主意?”

贾母点头沉吟道:“倒是你想得周全!湘云这丫头也是可怜,自小便父母双亡,父亲的爵位也由她叔父袭了。我可怜她小,怕无人疼爱再有个什么闪失,便在身边带了几年,眼瞅着大了老带在身边不交于她婶娘也不好看,方才送了回去,不想如今都要出门了……,也罢,你只按旧例便是,晚上我让鸳鸯给你送些东西,你另找人送去也就罢了。反正我老了,留着那些个死物又有什么趣!”二人又说了会儿子家常闲话,便有一些老嬷嬷来凑趣,凤姐遂携了丫头回转家中。

到了晚间一家子吃完饭,巧姐在灯下与小红玩剪纸,平儿凤姐正替贾琏收拾外出的衣物,贾琏匆匆从外面赶来。巧姐忙起身与父亲见礼,因心中有事,贾琏命小红带巧姐回房,只留了平儿在屋,才道:“出大事了,江南甄家要查抄了!”凤姐急道:“这次可是准了不成?”

平儿奉了茶来,贾琏润了口道:“可不是准了,听说圣旨都下了,令甄家革职查办、带罪进京。才叔叔叫我去,问我与甄家可还有钱财纠葛,说是圣上明旨,不得替甄家隐匿财产。我说,早几年娘娘省亲时,便把存在那的银子使了,其它便没有什么来往,待回去查一查。便又叫我回来问你,让你也仔细查一查,若有要及时禀明,少受牵连!”

凤姐道:“外头的房租地租、经济往来自有你们爷儿们,我只管亲戚间的人情往来,难不成要将经年的贺礼寿单都交出来不成?”贾琏道:“那倒不必,我不过是给你提个醒,让你好好想想,省得明天老爷太太问你,让你好有准备。”二人正说话,丰儿进来传报,说是鸳鸯姐姐来了。平儿忙迎了出来,夫妻二人也离了炕。一时鸳鸯进了来,不想贾琏也在房中,忙笑道:“二爷今儿怎么回来得早,我来的不巧了!”贾琏忙行礼、让座笑道:“鸳鸯姐姐这话从何说起?难为姐姐一年到头服侍老太太,倒省去我们不少心!今儿有空儿来,见了我倒说不巧?难不成老太太又有什么体己偏疼她,倒要瞒着我?”鸳鸯笑道:“一个爷们倒这样多心!是有什么事要吩咐二奶奶去做,既这么着说与你听,你倒替二奶奶分担些。”贾琏笑道:“不是我多心,我原是嫡亲的孙子,自她来了我倒靠了后,我原没她会讨老太太欢心,好处全让她一人落了,倒叫我替她分担!”凤姐啐道:“今儿二爷是在哪里喝多了醋,牙都酸倒了!也不怕人笑话,出去忙你的是正经!”一屋子人都笑了,贾琏知是为寿礼之事,也不言明,遂找了个由头出去了。

到了次日,侍候了贾琏出门,二人回屋,平儿遂关了房门,令丰儿守在门口。凤姐见她如此,不禁问道:“你这小蹄子,又搞什么鬼?”平儿道:“阿弥陀佛,我替奶奶悬了一夜的心,奶奶忘了前些日子,甄家不是送来了几箱东西,奶奶竟要瞒下去不成?”凤姐笑道:“不然怎样?难不成拿到刑部去充公?你放心!一则,咱家与甄家是几十年的老亲,人情往来谁能算得清,原是笔糊涂账;二则,这甄家查抄几个月前就放出了风声,也没见动真格的,谁知这次是真是假?三则,就算是真的,她家二姑娘现还是南安王的王妃,难不成还会比我们家藏得少?皇上也要顾着多年的情面,不能赶尽杀绝不是!四则,我们做的隐秘,没人知道,等风头过了,再拿出来或当或卖,谁还记得?”平儿听她说的有理,点头道:“到底小心些才好!”二人换了衣服,前往王夫人处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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