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1(1 / 2)

“轰隆隆”几声惊雷,把挤在一张木板床上的姊妹四人吓得哇哇大哭。随着有些变形的木板门“吱呀”一声响,披着一件破棉袄的父亲吴永良左手拿着用墨水瓶做的煤油灯、右手成弧形状护着忽明忽暗的亮光跨进来,安慰几句惊恐不安的孩子们后,便叫长子吴建树起床去放牛。吴建树很不情愿地坐起来,边揉睡眼边抹泪水,朝旁边两三指宽的土墙裂缝往外看了一眼,叨咕一句--还没亮明呢,还想睡会儿。吴永良将手里的煤油灯放在床边一张长满蛀虫眼的柜子上,说昨天清早就起来迟了,只捡回来小半筐牛粪,说话间传来婴儿啼哭声,吴永良赶忙转身离去。吴建树借助灯光瞥了一眼身边闭着眼睛的三弟吴建成,又朝脚那头望去,两个妹妹依旧躲在露着木炭色棉絮的被子里。举着双手伸懒腰的同时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拿起做枕头的旧棉袄和打补丁的棉布裤子穿上,下床去穿上脚指头都露在外面的半胶鞋,正要吹灯时发现对门襟盘扣系错了位置,赶忙解开重来......

挑着跟自己差不多一般高的粪筐、牵着牛走出稻草棚,寒风飕飕吹得吴建树浑身直打哆嗦,上下牙开始打架,抬头望了一眼鱼肚白天际,踩着发出咯吱咯吱声的满地白霜走出院坝大门。

吴永良喂孩子红糖水总算止住了哭闹,躺在一旁的妻子因难产出血、感染,脸色苍白、命若悬丝,有气无力地□□着,眼泪汪汪的吴永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期盼着乡邻们快点来帮忙送去区公所医院。

下午,放学后的吴建树冒着小雨跑跑走走、走走跑跑赶回家,远远就望见大门旁边有人跪对着铺开的晒簟烧东西,带着疑惑与好奇跑近一看,原来是姨妈。当从泪流满面、停住烧纸钱的姨妈口中得知母亲已病故时,吴建树发疯般奔过去掀开边沿破损的晒簟,看着骨瘦如柴的母亲双眼紧闭,摇了摇有些僵硬的遗体,一下子扑上去嚎啕大哭起来:“妈妈!妈妈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吧妈妈!你不要扔下我们好不好?我们不能没有你呀妈妈......”

姨妈怎么也劝不走伤心痛哭的吴建树,还是赶来帮忙的两位中年妇女连哄带拽才把他架回屋去。

院坝内,戴着斗笠、身披蓑衣的木工师傅在忙着做棺材;屋檐下,有人在择菜,有人在做花圈,有人在打纸钱......

这一天,1969年正月27日,星期六,吴建树还不满9岁。

八天后的周末下午,来了一对年过半百夫妇带走了襁褓中的婴儿。

没有了母爱,又失去了最小的弟弟,吴建树变得更加懂事,父亲要每天出去挣工分养家,他就带着弟弟妹妹去上学。了解他家情况的张老师倒是很包容,专门腾出一张桌凳给他们姊妹四人,可弟弟妹妹毕竟小,很闹腾,一会儿满教室乱窜,一会儿又为争抢坐凳或是书本打闹起来,更烦人的是,有时还会濑尿、拉稀啥的,严重影响到课堂教学,没办法,吴永良只好叫吴建树辍学在家照顾弟妹。

这里地处川西丘陵地带,虽说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但在那个食物匮乏的年代,大部分人家过完年就没有吃的了,尤其像吴永良这样的“补钱户”,这些年都是靠去50多里外的大山里借玉米,等秋收分粮后,按比例拿大米去还上,年复一年,一家子才艰难挺过青黄不接的几个月。

玉米是粗粮,尽管母亲健在时变着花样做,有时做成烙饼,有时和米饭一起蒸,有时煮面疙瘩......时间长了,无论哪一种吃法,对年幼的孩子们来说都会食之无味、难以下咽,一个个面黄肌瘦,严重营养不良。

如今母亲去世了,几姊妹的饮食更成了问题。随着季节变化,山上便能找到一些吃的,不论放牛、拾粪还是打柴,吴建树都会带着弟弟妹妹去扯白茅草根、摘茶桃、乌泡刺等等来调节口味、补充营养,有时会为争抢野果子跟别家的孩子们发生争吵、甚至打架。遇到比自家姊妹多的,或是比自己大的,又或是他家当官的,比如生产队长的儿子苟勇,每当这个时候吴建树都会带着弟弟妹妹躲得远远的,但碰到比自家弱的,尤其是曾有才兄妹要来争抢时,吴建树姊妹几个不仅不退让,还会骂他们是□□,其实曾有才兄妹并非什么□□,只是他们的父亲曾愚忠参加了造反派,背地里有些人会那么叫罢了。

冬去春来,弟弟妹妹已相继上学,吴建树也开始参加生产队劳动。尽管插秧、施肥、挖地啥的都争着干,从不偷懒,但苟队长还是吩咐记分员只给他记一半工分,理由是因为他还未成年,有些重活干不了。吴永良知道苟队长是在为难他家,可有些话又在理上,老实巴交的他安慰儿子再忍几年就出头了。

这年“大战红五月”刚结束,吴永良就和其他几个社员被安排去修建水渠。临出门前,吴永良把分得的小麦拿一部分磨成面粉,拿一部分换成挂面,还再三叮嘱吴建树,如果不够吃,就去舅舅、姨妈家借点,等他回来想办法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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