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规矩3（2 / 2）

直到谢行恪请了安，他才恍然大悟，发现他们眉眼之间的确很像，且都有股浑然天成的冷清气质。

尽管纪疏羽的打量并不过于显山露水，可他因此忘了行礼，也是很逾矩的。

但在场二人，少爷似乎并不以为意，没有出声提醒，蒋夫人则是不动声色。

缓慢上下打量几眼后，她淡声问：“你便是纪疏羽？”

猝不及防被点了名，纪疏羽慌忙上前，规规矩矩地点头，“我是纪疏羽。”

“长相倒是挺端正。”蒋夫人说着顿了下，秀眉微蹙，叹道，“就是太瘦了……”

太瘦，便不像有福之人。福气不够多的话，能分给她儿子的自然也有限。

纪疏羽不知这话有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正斟酌着，便听身后谢行恪漫不经心般：“养养便好了。”

“也是。”蒋夫人微微颔首。

母子二人你来我往，没有戳破某种粉饰，仿佛昨夜书房内的微愠不会出现在这里。

可彼此却心照不宣，谢行恪明白紫苏会将他的态度汇报过来，蒋夫人也了然此次是他容忍的底线，即便出于为人父母的拳拳心意，终究下不为例。

说话间，丫鬟们已将早膳摆好。

纪疏羽起床后还没吃东西，看到满桌菜肴琳琅满目，腹中馋虫早就蠢蠢欲动。

但他知道自己算是下人，再怎么样也不能和少爷夫人同桌用膳，便打算站到旁边听候吩咐。

还没等心如止水，谢行恪忽然发话，“过来随便吃点，吃完跟我去上学。”说着还轻拍了下身侧椅子。

“哦好……”

纪疏羽一令一动，很乖巧似的默默过去坐下，实际上余光早就相中了桌上的红糖糍粑。

这东西主料是红糖糯米黄豆粉，原算不上多昂贵的吃食。

但纪家孩子多，吃糠咽菜都只能勉强果腹，纪疏羽只在不知哪年元宵尝到过一次。

纪爹买了一盒，一盒有六根，四个孩子挨个分完，剩下的再给最大的大哥和最小的小妹。

许是物以稀为贵，之后很多年里，他都对那抹甜味念念不忘。

夫人和少爷开始动筷了，纪疏羽才敢去夹红糖糍粑。一口气吃了许多后，倏地发现他们吃相极其文雅，举手投足间无比赏心悦目，且每道菜浅尝辄止而已。

相较之下，他就显得有些局促了。

无师自通地，纪疏羽也慢下来，依依不舍地将筷子从那盘红糖糍粑上挪开。

蒋夫人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拢着狐裘披肩，慢慢地拿手帕擦嘴。

不知道为什么，纪疏羽有点怕她。

如果说谢府是云蒸霞蔚的仙境，谢行恪是遗世独立的谪仙，蒋夫人则更像不喜不悲的观音，垂眸三千阶，看她需仰望。

见蒋夫人停了筷，纪疏羽思考着要不要也停，但见少爷仍旧从容，便也小心翼翼地继续吃了。

低着头，面前碟子上忽然多了几根红糖糍粑，纪疏羽一愣。

谢行恪看得出小朋友爱吃这个，只是不好意思全部据为己有。

他其实没觉得这举手之劳算什么，但旁边那人显然很受用。

只见他极其小心地瞄了眼蒋夫人，认为她没在注意这边后，很慢、很慢地挪过来，凑到谢行恪耳边，欢欣地低声道：“谢谢少爷！”

吃过饭，便要去学堂。

原来谢府占地极广，为免外边工人进出冲撞了，主子们便住在极里面的内宅，倘若像纪疏羽来时那样从正门进，是要花费好大一番功夫的。

内宅南边有个角门，连着夹道，往外绕过几层屋舍，便是一处侧门。少爷身弱，怕他劳累，素日上下学便是走的侧门，平时则落着锁。

从侧门出来，纪疏羽跟着少爷乘汽车去学堂，他第一次坐这铁皮大家伙，轰隆隆的好不威风。

速度也快，新鲜劲还没过去呢就到了。

司机过来打开车门，纪疏羽跟在谢行恪身后出来，就见不远处也有辆车停下，一个和谢行恪年龄相仿的少年从车上下来。

“表哥！”那少年瞧见谢行恪便跑过来，笑道，“昨晚可让我好等，我难得求你写几个字，你都不肯赏脸。”

他长了双桃花眼，生得相当俊美，言辞间俨然是个爱说笑擅戏谑的。

谢行恪似乎也才想起这桩事，淡淡道：“有点事情耽搁，便忙忘了，之后补给你吧。”

他说话时不经意看了纪疏羽一眼，后者起初不解其意，反应过来后就有些窘迫。

好在那少年见谢行恪似乎不愿多提，便没有追问缘由，“不妨事，无价宝难求，你哪日闲来无事再慢慢写也成。”

他像是早就注意到谢行恪身后的纪疏羽，说完这句后桃花眼眨了眨，弯腰歪头，看着纪疏羽笑眯眯道：“这小屁孩好生的面孔，嘿，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