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规矩3（1 / 2）

是夜，纪疏羽暂被安置在园子西南角的客房里。

谢行恪喜静，平日从不留人过夜，那成排楚楚有致的屋舍几乎没住过人，窗明几净，一应器具精美典雅。

纪疏羽好奇地打量着面前雕了许多飞禽走兽的拔步床。

折枝花卉纹工艺细腻，上面罩了暮山紫的帷帐，层层叠叠垂落下来，又轻又软，笼着里面的锦被缎褥，仿佛烟霞捏作的一方世外秘境。

紫苏边收拾床铺，边对他说：“先在这里住几日吧。过段时间，你再搬去少爷那边，睡在外间暖阁里给他守夜。”

既为八字相合的天作良缘，冲喜之说本也是一方借另一方的运，素日相伴多些自是理所当然。

听如此说，纪疏羽也没多想，随口问：“为什么不今天直接住过去？”

“难不成守夜很简单么。”紫苏笑道，“规矩多得很，还没教给你呢。”

又是规矩。

纪疏羽乖巧地点点头，心里却没太当回事。

今日见到少爷，虽然他因那相貌风骨而显得泠泠不可攀，但说起话来却极亲切，一点都不拿腔作势。

就算自己不小心坏了规矩，少爷应该也不会过于苛责吧。

事实上，纪疏羽是个格外随遇而安的孩子。

说文雅点，叫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用他爹的话讲，就是没心没肺，活着不累。

总之，在谢府第一夜，纪疏羽没什么忧愁地囫囵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紫苏来唤时，他还躺在宽敞舒服的拔步床里好梦正酣。

“快点起来了。”

紫苏又好笑又无奈，将叠整齐的衣服搁在床头，也无论他清醒与否，兀自叮嘱道：“少爷每日上学前会去给夫人请安，再陪她用膳。你快收拾好跟着去，待会儿见到夫人，记得别乱说话，乖一点就行。”

“哦……”纪疏羽迷迷糊糊地点着头。

他就这样神游天外似的爬起来穿好衣服，洗漱过后跟着紫苏往外走。

不知为何，紫苏显得很急切，中途还催促了几次，像是他磨蹭太久便会追赶不上少爷。

好在纪疏羽并没有被落下。

他出来时谢行恪正站在园子中央水榭里，漫不经心地看着湖中锦鲤甩尾游曳。

听到动静，少爷转过身来，淡淡一笑，“怎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闻听此言，紫苏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有些纳罕。

昨夜他们单独谈话时她未在场，并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情状，也拿不准让收拾客房的意思到底是决定留下纪疏羽，还是暂住而已。

方才仓皇催促，也是担忧少爷不许纪疏羽跟着。

现下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相较于紫苏的心细如发，纪疏羽则简单多了。

他被谢行恪揶揄似的一问，倒没意识到像这样在少爷面前失仪是不合规矩的，只是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谢行恪今日穿的是烟青色长衫，暮春清晨残风未褪，还带着股寒意，长衫外头便罩了层雪色外衣。

站在碧波荡漾的湖心，身后是扶疏的垂柳绿影，他就像棵挺拔而落落无尘的树，远远看去并不见病态。

纪疏羽年纪小，还没形成正衣冠的概念。

刚才出来时也遇到了不少人，丫鬟们早已了然这个小少年的身份，见到他便热络打招呼，他一路睡眼惺忪地游荡过来，并未察觉自己过于懒散。

可看到谢行恪，却有些局促地理了理衣角，本能想要显得精神些。

纪疏羽在水榭外停下，努力撑开眼皮，认真道：“我没有没睡醒。”

那对星辰般的眼睛被他睁成了圆滚滚模样，有种很纯粹的直白。

谢行恪笑了笑，“睡醒了，那我们走吧。”

谢老爷去世早，谢府如今当家的是蒋夫人。

蒋夫人姓蒋，正是江宁城城南最富庶三姓之一的蒋。

谢家和蒋家旁支众多，世代通着姻亲。

蒋夫人十几岁就嫁过来了，那时谢老爷也像谢行恪这般身患痼疾，很多事情便都由她操持。

这些年来，她守着偌大家业，将里外打理得井井有条，府中诸人无不打心底里钦佩。

守寡数载，蒋夫人也不过年逾而立。

纪疏羽跟着谢行恪来到夫人房中，打眼看到一位穿着旗袍、端庄优雅的美丽妇人，一时没想到她便是少爷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