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继国旧事·伍5（1 / 2）

元龟三年（1572年）

“呐——岩胜——”信濑趴在三方桌子底下，仰着头望着岩胜，这人正蹙着秀气的眉头与竹子艰难作战，信濑叫唤着：“你上次不是说过不做了嘛？”

岩胜眼皮子折了一点儿，一边儿全神贯注地给竹子戳洞，一边儿说：“我是说不要了，又不是说永远不做。”

“诶——”信濑拉长声音：“你为什么和竹子过不去呢？”

岩胜内心咆哮：我就不信我做不出一支正常的笛子！

信濑见岩胜不再理他，于是说：“我们来玩游戏吧！”

岩胜不想玩，但是架不住信濑拖着他，次胖子肥壮的身躯一挤过来就遮挡了岩胜的视线，这下甭说雕刻了，竹子都被挤到一边儿去。

岩胜瞪着信濑，“你要玩什么？”

“投壶！”

岩胜指出：“你确定吗？。”

信濑“诶”了一声。

岩胜道：“你输定了。”

信濑道：“哎……冷漠无情的武士，人家特地来给你放消息的，结果你却连这都不愿意让我。”

岩胜心道你哪里是来放消息的分明是来烦我的。

“我爹的仪仗已经到美浓国了，离这不远了，最快五天后就会抵达。”

“织田将军军队气势如虹、捷报频传，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给各方大名。”

“我爹说他打算接见各大家老的子弟，岩胜你可要加油呀……我妹妹还指望着你呢！”

“最迟明年武田军可能会进攻东美浓，到时候大家都得上战场，也不一定能回得来，所以织田将军才恩准大家返乡。”

“当然我爹说这和我们这些小孩子没有关系。”

岩胜听着就好像在听历史故事。

“哦，对了。”信濑道：“你去跟踪那仆人了吧！”他笑得猥琐，又轻轻踢了岩胜一脚。

“不关你事。”岩胜道。

信濑道：“和我说说嘛。”

岩胜却想这事不好和信濑说，毕竟讲出来不太好听，事关继国家的私密。岩胜决定不讲哪怕信濑死缠烂打也没说。等信濑闹够了他自然会消停。等信濑委屈巴巴地滚蛋后，岩胜又偷偷摸摸地摸到了那院子去。

现在岩胜已经知道了那个女人是继国夫人朱乃，也是自己的母亲，那个小孩子是他的双胞胎弟弟——继国缘一。

不像后世五百年，在这个天灾**不断的战国时代，家族式传承是繁衍昌盛的重要基础，双胞胎会导致严重的继承人问题，容易导致家族自内部崩裂，因此往往被视为家门不幸的象征。

缘一出生的时候与岩胜不一样的就是他额头上天生的深红色花纹，形态张扬诡异，这迥异于常人之处被继国家主——他们共同的父亲继国一世厌恶，于是他选择留下长子岩胜，杀掉小儿子缘一，这样继承人的问题迎刃而解，也不用担心缘一奇怪之处引起外人议论祸及继国家。

但是继国一世这个计划在付诸实现之前被朱乃察觉，朱乃死也不同意，但她穷尽手段也扭转不了继国一世的决定。于是朱乃决定放手一搏，她拿着武士刀在继国一世与其他武士集会时冲了进去，要当场和他同归于尽。身为武家女儿，朱乃告诉继国一世杀了她的儿子等于要了她的命，谁要她的命她就和谁拼命。继国一世被朱乃状若疯癫的狰狞姿态所震慑，为了避免家门丑闻外扬，只好退而求其次同意不杀缘一。

但在继国一世看来，活下来已经是对缘一的恩赐，他不配拥有与继国家族继承人岩胜的同等地位，他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资源，他不配接受教育、不配享受生活、不配做为人而活着。而反抗他权威的朱乃，虽然因为武家女儿的身份，继国一世不能杀她泄愤，但是作为继国家绝对的主人，囚禁屈辱还是能够做到的，于是六年来，继国朱乃便带着缘一在这远离主院的破败荒凉院子里生活。

岩胜很难想象缘一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缘一生来没有任何错误，仅仅是因为是双生子之一，加之天生颜面带有胎记便被亲生父亲弃之如敝履，这是何等愚昧的封建思想。即使因为在朱乃保护下存活下来，也活得异常艰难。岩胜想起那下人送的饭菜，那可是发馊的剩饭剩菜呀，活得连下人都不如。而这居然是亲爹能干得出来的事情，简直猪狗不如，人神共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