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继国旧事·壹1（1 / 2）

元龟三年（1572年）

永禄三年（1560年），尾张国大名织田信长于桶狭间合战击败今川义元大军名震全国，今川义元兵败身死，骏河名门今川家就此退出历史舞台。织田信长通过拥护室町幕府末代将军足利义昭上洛逐渐控制京都，挟天子以令诸侯，提出“天下布武”纲领走上武力控制全国之路，织田信长先后两次打破“包围圈”将各个有力敌对大名逐个击破，至元龟三年（1572年）织田军已掌握了近畿地区等全国一大半的领土。

晨光微曦，万籁无声。

岩胜踩着这小木屐咯哒咯哒地跟在小姑娘身后。

这小鞋子穿着着实不习惯，踩在地上容易翻车不说，如果不小心卡在缝隙里还扯不出来，那就让场面变得很尴尬了,堪称古代版社死现场，所以即便已经踩着这玩意儿走路月余了，岩胜仍然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走得如履薄冰，力求卡缝儿这种人间惨剧不会发生在自个儿身上。

此时正值寅时五刻，说人话就是凌晨四点刚过。风呼呼地吹，冷飕飕地，打眼一瞧，四周黑黢黢，这继国大宅实属闹鬼的风水宝地，自带一股子鬼气森森，加之带路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白如雪的和服，像极了前世日式RPG里的小鬼，怨气冲天。

不过这领路的小姑娘不是什么怨气深沉的女鬼，而是岩胜的贴身女仆晴子。

岩胜还在脑子里脑补晴子化身伽椰子转身给他回头杀时，晴子的声音响起：“岩胜少爷，道场到了。”

岩胜端正表情，整理衣衫，又确认了下自己的小木刀正规规矩矩地斜插在腰间，于是拾阶梯步，力求每一个角度都是完美的继国家主继承人应有的姿态。

这是继国私人道场，始建于1305年室町幕府鼎盛时代，经过两百余年分风风雨雨，在历任继国家主的修缮改造下成为如今的模样。

它建得颇为大气磅礴，角椽展开犹如鸟翅，飞扬而上，直指天端，在黑暗中如同潜伏的巨兽，当站在它面前，人类会不自觉地感叹自己的渺小，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即使岩胜已经来得够早了，但是此时道场中已然矗立了一个身影，能在岩胜之前到达的只可能是他的剑道老师。

蓝染老师，也就是岩胜的剑道老师，正独自一人站在正中央，皎洁月光透过道场四面的窗户远远投射而来，洒在他身侧，打下浓重的阴影，人与物融为一体甚至让岩胜产生了一种他是道场化身的错觉。

岩胜有些紧张了，面对老师的时候，他总觉压力山大，但实际上每次事后细想来，老师的神情是温和柔软的、眼神是和蔼可亲的、讲话时轻声细语、指导时细致妥帖，甚至还会在课后关怀备至，这种如春风化雨的态度却让岩胜战战兢兢，内心里怀着一丝畏惧，他一贯在老师面前表现得乖巧伶俐。

老师见了岩胜也同往常一样，笑着指导他练习刀法。

岩胜在一旁练习劈砍，他在一旁看着，手拢在袖子里，时不时纠正一下岩胜不规范的动作。

据家老说，老师是继国家主专门为岩胜请来的剑道师傅，古有“刘备三顾茅庐”今有“继国三请师傅”，这只是夸张的说法，但足以说明请来蓝染不是一样容易的事情，继国家主为了继承人的教育工作也算是煞费苦心。家老告诉岩胜这些为得不过是要少爷争气，不要辜负大人一片苦心，所幸岩胜生为独子虽身份高贵却沉稳坚韧，这一月以来日日早起从不懈怠。

这蓝染虽然算不上当世顶尖的剑道大师——这得达到开宗立派自开道馆广收门徒的水平，但绝对是一流高手，据传他早年遍历日本，去过九州四国，到过北海琉球，见识广博，经验丰富。父亲大人有心了。岩胜十分感激并给他点了个踩。

岩胜在有模有样地挥砍，这是剑之一道中的基本功，须知武道万变不离其宗，打基础是强者无法跨越的捷径。只是岩胜看似神情专注眼中唯刀，可是仔细一瞧，便能发现他在俏咪咪打量着老师。岩胜还是比较收敛，他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偷摸地注视，以为别人没有发现，其实全被老师看在眼里。

老师拍了拍岩胜的脑袋，就好像拍一个皮球一样，不轻不重，带着些许不经意的宠溺，他对岩胜轻斥道：“岩胜专心。”

“哦。”岩胜应了一声收回偷瞄的眼神。

岩胜并不是要故意这样引起老师注意，实则是他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儿，那就是他是否曾经在某个地方见到过老师，这种强烈的即视感萦绕在岩胜心头，近几日已经琢磨得食之无味夜不能寝的程度了，因此他才会大胆地观察老师，期待可以从老师身上的细节找到答案，这是这种探究注定是无果的。

老师似乎看到了他的奇怪之处，于是在下课时逮住想要溜号的岩胜，语重心长地关心他是否身体不适。

岩胜只好乖巧懂事地回答没有，并努力做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老师没有多说什么，他走过来摸了摸岩胜的脑袋瓜子，又摸了一下，再摸一下，还摸一下。

岩胜迷惑地抬起头，他又已经走开了，待老师转身的时候，岩胜注意到他腰间只有一把佩刀，握手柄卷是碧玺色丝绳编织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