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芳甸4（2 / 2）

常言道：琴外通金木水火土，内主心肝脾肺肾。光靠琴仙奏乐已经可以达到很好的治疗效果了，生灵后更佳。芳甸刚才治好松雪的皮外伤，甚至当松雪靠近他时，方才撞击所致的内伤也被治愈得并无大碍了。如若芳甸是个真正的琴灵，想来修复修复古木，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如若不能复原，这岂非不是一个让他自露马脚的绝佳契机。

离开后，松雪迅速回寝殿换了衣衫。她并非不是个讲究人，平时的衣衫鞋袜也是一尘不染，今日属实是没料到。况且这是她自己的血，还尚能多忍受片刻。若是旁人的，松雪当场就能将对方扬了。

瞥见被弄脏的琴囊，松雪没来由地一阵糟心。照他这么说，自己以后岂不是得换张琴弹了？开什么玩笑？流了好些血不说，还得白搭一张琴，天底下可没这般赔本的买卖。松雪愈发看那邪灵不顺眼，可恨又无法将他给弄出去离自己远远的。松雪认命地从自己一件月白衣衫上扯下一大张布料来，依照焚祸遗音的琴形，以灵力助之，很快便剪裁缝合成了一个崭新的琴囊。这月白料子极为特殊，就算碎成渣也断不会污了分毫，只消一眼便教人清心寡欲，白得一身正气。她打定主意要让芳甸明白，什么叫做——邪、不、压、正！

松雪本可以直接将焚祸遗音召回，略一思索，还是决定再进一次密阁。到那儿一瞧，密阁内窗明几净，金丝楠木如绸缎般闪着丝丝缕缕柔软细腻的金色光泽，恢复了万年不变的金贵样子。这邪灵竟还是把修复好手。

回头瞥见焚祸遗音，松雪不等里面那位开口，便用灵力催动那个“浩然正气”的琴囊，一股脑将整个琴套进去。接着她拽起琴囊带子，将焚祸遗音一甩至肩上，挑担似的扛了回去。

“说说罢，阁下要我怎么办？”松雪将琴囊端放在案几上，站在三步之外问到。

“这……小生也不知为何就变成这般情况。”顿了顿，他说：“好像跟阁下接触得愈多，小生就变得愈发……像个……人。”

“像人？”松雪不由自觉挑起一边眉毛，“你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能知道什么是人？”

“小生也不明白，兴许是因为阁下的血，我能感觉到它在我身体里流淌。”

松雪安静地听他说下去，“自小生闻见空气中那丝丝腥甜味，阁下信否？今日是小生生平第一次‘闻’。小生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一直呆着，甚至都不知道什么东西从我这里流走了。我时常感受不到自己，自然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我只能听见，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我的周围除了声音什么也没有。能听见却说不出，我觉得好吵。太吵了，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周围在说什么。我该把自己藏起来，让任何声音都找不到我。直到那股甘甜中带冷冽的气息吸引了我，小生才首次生出想要离开此处的念头。”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纠缠这股气息，终于让我寻着源头缠了过来。等小生清醒过来，才后知后觉，这竟是阁下的血，或者说是，灵脉。小生真是罪该万死。”

“是阁下的灵脉将小生走通，小生才能从内操控弦音告知阁下我的存在。”

“后来我感受到了一片很暖的东西，那应该是叫做‘光’，分别从十三个地方投来。紧接着，它们又变成了我渴望的那股气息，让小生以为身处一片红海之中……”

松雪愈听愈觉莫名中带着悚然，“照阁下的意思，这是拿我当药引子了？小仙何德何能？”

可从未听过别人家的琴灵能有这么邪乎。她与芳甸相处不过几个时辰，这位却大有赖上她的苗头。

“药引子？那是什么？”

“照阁下这么说，你岂不是就快能视物了？”

“视？”

“不错，一般来说使的是两个眼珠子。但我想，阁下应当是用琴徽来当‘眼’的。”

“这么说，小生有十三个，眼……眼珠子？”听上去连芳甸都觉得奇怪。

怪异的可还不只这一处。

琴灵，自然应当是灵，硬要有所具象，那也是化出魂形，与血肉之躯相较是有很大区别的。可芳甸却像是一个化为琴形的胎儿，懵懂无知不说，还要仰仗琴身灵脉的供给，而灵力的来源正是松雪，若灵脉相当于脐带，一细想，松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目前所展现出的能力又与琴灵极为相似，难到说芳甸真是琴灵，只不过还未长成。低阶琴仙配低阶琴灵，世道果然公正。

松雪不服，她本身对仙阶名号是没什么追求，因出身武将，破格入行，升得比旁人慢些绿绮仙尊也好交代。可若琴灵因此受损，这岂不是带上了个拖油瓶。

“芳甸——”松雪斟酌着措辞，勉强违心道，“你很好。”

“阁下说什么……”芳甸好似受宠若惊，嗓音里透露出抑制不住的欣喜之情。

“不用自责，只需好好修炼，你定能成为上品琴灵。”这样才配为我所用。

松雪向琴中打入一道灵咒。

“敢问阁下，这是何物？”

闻言，芳甸那头缄默了。

“可是有何不妥？”

沉默半晌，芳甸方才难为情道：“小生，是真的不识字。”

“……”松雪掐了掐眉心，“无妨，是我思虑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