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渡口月初上14(1 / 2)

这中年文士避开了葛央这一扶,那空荡过长的袖子便在他身边微微摇晃着,他抬眼瞧了葛央这一眼,就是这一眼,竟叫葛央不敢再动。

他先是微微一笑,对着葛央点了点头示以歉意,旋即将目光又转向了高卫道:“既然二位都到了,还请二位上船,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时。”

高卫觑了一眼不知为何已有些发抖的葛央,笑了一笑掩盖住眼中轻蔑神色,接着便站起身来,又倒一杯酒饮下,对着葛央道:“三郎,走罢!”

葛央先是看了一眼笑眯眯的中年文士,又看一眼同样面上带笑的高卫,心中不知为何生出惧意,总觉这两人的笑里还有别的东西在,目光下意识乱转,无意间扫到那席子上已经干涸凝结,且暗红发黑的大团血渍,竟不知道想起什么一般,肩膀都垮塌下去,腿也不由自主抖了起来,额上又渗出汗,于是葛央道:“高堂主,咱们……我以为只要交了东西就好,怎么还要去买主船上?”

高卫假做惊讶诶了一声:“这样大的买卖,自然是当场验货,确认无误之后才好支付款项,验过货后钱货两讫,这是这行当里的规矩。”

高卫顿了顿,欣赏了一下葛央的慌张神色一会儿,才不紧不慢道:“我以为你都知道的。”

葛央不由瑟缩,往后退了几步道:“不,不……”接着像是想起什么,连忙将那怀中抱着的匣子放在小几上,也顾不得小几之上被酒水弄污,跪坐在那里就仓皇要开匣子,但不知为何,他的手却始终没有按落下去。

那匣子斜对内室,玉楼和鬼面女郎这才瞧清这匣子的机关锁,竟是分外奇特,那上头只有三个按钮,分别写有一字,乃是是“平”、“仄”、“通”。

这平仄两个字一落到玉楼眼中,叫她眉头一挑,不由自主又想到了不平不仄那两个丫头。

继而又想到陈醉。

而那鬼面女郎似乎也被这匣子的机关惊到,不由自主从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唔”,而就是这一声唔,竟叫那中年文士猛地抬头,探究瞧向这里,只是他的目光还未来得及落下,高卫却俯下身子,将手盖在了那匣子和葛央手上,这一举动恰好吸引走了中年文士的目光和注意,才叫玉楼与鬼面女郎不曾被发觉。

但即使如此,那中年文士的警惕与敏锐,还是叫玉楼不由吃了一惊,心跳也不自主地加快了。

“高……高堂主……”葛央叫高卫的举动一惊,身子不由一颤,说话也结巴了,忍不住抬头看向高卫,可是心里又害怕,连忙又把头低下去,余光里又瞧到那团血渍,只是牢牢盯住那团血渍,抖得更厉害了,“您去就可以了,我把画,我把画拿出来给您……”

高卫却依旧笑眯眯看他,压低嗓音凑近一些说:“你怎么比你师父的胆子还小?”接着他又顺着葛央的目光看去,戏谑道:“不,你可比你师傅胆子大多了,为了不叫人认出他的长相来,你就是在那里——在我拧断了他的脖子之后——一刀一刀划花了他的脸……”

葛央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牙齿都打起架来,眼睛闭在那,偌大一个人缩成一团,这样季节,背心衣衫都已汗湿了。

“别……别说了……”葛央跪缩在那里,竟落下泪来,“我没办法的,我没办法……是他逼我的!”

高卫点头道:“不错,不错,是他逼的你,也是他逼的我!”

说罢,高卫一把夺过匣子抱在怀中,低声对葛央道:“怎么开!说出来!你也别逼我!”

他嘿嘿笑了一声:“我可不会叫你和聂休那浑货一样死得这么痛快,我会用铁签子一根根,一根根钉到你的手指头里去……”

他每说一个字,葛央就颤抖起来,直至说到最后一个字,竟嚎啕哭喊道:“金风……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句诗一念出,玉楼与高卫俱是不解,前者只是识得字,常读的也不过是些医书药本;后者也是武人商人,账本和武学秘籍知道的明白,可论起旁的都是抓瞎。两个人都对这诗词韵律平仄丝毫不清楚,自是不懂怎么打开匣子。

高卫将那匣子横在手中,自也瞧见了那三个按钮,于是继续厉声喝问葛央道:“怎么开!”

葛央只是跪在地上,抖若筛糠:“按照这诗词去开,共十四下,按错一个,都开不了这匣子。”

高卫现下装也不装了,一把揪住葛央衣领,也顾不得这竹竿一般瘦长的男人已经涕泪横流,只是逼问道:“老子不知道吗!老子是问这要怎么开!”

葛央本也就是个粗汉子手艺人,大字也不识得几个,更别提韵脚平仄了,他起先也只不过是抱着骗钱逃跑的心思,要知道既然今日岑子佑已找到那兔儿爷来认尸,十有**就是已经猜到那尸体的身份了,既然如此,顺藤摸瓜之下,难保不会查到他身上。

葛央喊道:“我不清楚!”他现下已说不出话来,只是伏地不敢再有一句多余的话。

他家境贫寒,母亲早亡,上头只有两个兄弟把持家务,本来他到了年纪也该娶妻生子,家中也给他订了一门亲事,他与他未婚妻子更是相互爱慕,早就互许终身,非卿不嫁,只是家中贫寒,一时拿不出钱财娶人过门,他无可奈何,便以身为抵,来这浩江城中当人人都不愿意做的聂休弟子。

要知道聂休他脾气暴躁,偏执多疑,更罔论小气吝啬,动辄打骂手下学徒出气,也从不肯教真功夫本事给手下弟子,给聂休做弟子学徒,说得好听些是能学到点东西,说得难听点,也不过是做个奴仆,任人欺凌羞辱。

故而少有人能在聂休手底下呆得下去,这么些年来,来来去去不少人,竟只有葛央这么一个待到了现在。

当然,他为此也要经受聂休时不时地打骂羞辱,言语责骂都是轻的,时不时给上几个巴掌,也是家常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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