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独无外物牵5(2 / 2)

玉楼一听这人的来历,那扶着桌子的手便更是紧紧扣住,目光仍是牢牢盯住那白袍客道:“清光陈氏?铸剑名家,清光陈氏?”

那白袍客自是瞧不见玉楼的神态,但她光听玉楼的声音便能从中听出玉楼的情绪,她对声音敏感,过耳不忘,起先在药铺便对这声音声音的主人极感兴趣,现下又再次遇到,便不由生出好奇之心,她是宽和从容的人,对玉楼的询问并不觉得如何,只是轻声回道:“在下陈醉陈初醒,敢问姑娘……”

可她话未说完,便忽然有一只泛着冷意的手伸了过来抓住了她的臂膀,声音也靠得更近,陈醉几乎能够感觉到那吐息了:“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这是极失礼的举动,可不知怎的,陈醉却并不恼怒,也不曾挣脱,她只是微微一笑道:“醉先天不足,自出生便带有眼疾,年岁越长,视物便越发模糊,今年一十八岁,已完全瞧不见了。”

接着她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一般,轻轻将铁杖换到了左手,右手抓住面上的白绫,轻轻一扯,便取了下来,她转头“看”向玉楼,她的眼睛很是好看,眼尾略弯上翘,内里却深邃,微微一笑时双目却似一道弯月,似醉非醉,楚楚可怜,若是那双眼睛瞧人,便会叫人觉得满目深情,心神荡漾。

再加上陈醉她长了一张极好的脸。

——只是可惜的是,那双眼睛已蒙了一层白翳,毫无神采光泽,显然已失了作用,半点都瞧不见了。

玉楼一见她全貌,那手抓的更紧,可旋即又松开来,轻声道:“你的眼睛……”

她说这话时轻声细语,竟带着些关怀与柔情,明琅和岑子佑同她相处这么些年,却是头一回见她这样柔声同人说话,不由一惊,紧接着明琅同岑子佑互相看向彼此,心中已明白了一些事。

那陈醉又“看”一眼玉楼,玉楼被她这样一“看”,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可还不等她细想,陈醉便伸手又将白绫系上,她轻声道:“神农谷的温姑娘早给我瞧过了,是治不好的。”

玉楼本还怔怔瞧她,可心却因为瞧见了陈醉的眼睛和相貌之后又逐渐冷了下来,她的神智也逐渐回笼,正在这时猛地听到陈醉说话,眉头便又紧紧蹙起,下意识看向陈醉,旋即又转开视线低声道:“……温岚?”

陈醉绑着白绫的手一顿,眉头一皱道:“玉楼姑娘,你认识她?”

玉楼因为她念了自己的名字,身子微不可见地抖了抖,可她退后几步坐在一张椅上,手按住额角,语带疲惫道:“我正在找她,她在哪里?”

陈醉轻笑一声,带些无奈之意道:“玉楼姑娘问的不巧,半月前她便离开‘九万里’,便是我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接着陈醉又转向岑子佑道:“便是我方才与你提过的住处,是在清光城城郊的一处山谷,我近些年来便住在那里。”

岑子佑面色不虞,可她强压住心中不快道:“大舅舅便是这样对你的吗?”

陈醉闻言淡淡一笑:“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已经是很好的事了,阿姐,我总不好再要求什么,况且……”

这白衣少女苦涩一笑,便又转向头对玉楼道:“却不知姑娘找温岚姑娘是有什么事?”

玉楼道:“却不是我找她,是我应了一个人的要求,要送一封信和一个东西给温岚。”

陈醉又问:“敢问是谁?”

玉楼啧了一声,脸上显出不快来:“是一个邋遢又烦人的糟老头子。”

明琅听玉楼这样说却笑道:“闻谷主听你这样讲他,肯定又要吹胡子瞪眼了!”

玉楼冷冰冰道:“他生气正好!我巴不得他讨厌我!”

说罢便又坐在一旁不动了。

陈醉闻言,那铁杖在地上又是轻轻一击:“闻谷主?玉楼姑娘说的可是人称‘见不得’的闻天青,闻老前辈?”

神农谷主闻天青有个诨名叫“见不得”,盖因三件事:有人要死却不救这种事,他见不得;千金求诊,磕头求治,他也见不得。

而第三么,他为人行踪飘忽不定,便是谷中弟子也不知他行踪下落,此为第三个“见不得”。

玉楼冷嗤一声道:“老前辈?不过是个气急了就只会吹胡子瞪眼的邋遢老头!烦人!烦人!”

岑子佑知道她平素少有大悲大喜,见她今日已经两次破功,难得显出真正的喜怒来,却不知是好还是坏,只是对陈醉道:“正是这位,几年之前,他与玉楼姐姐认识,硬是要收她做关门弟子,姐姐嫌他聒噪又烦,自是不肯,却不想闻谷主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法子,竟真的叫玉楼姐姐做了他的关门弟子。”

玉楼闭了闭眼,似是努力压下了过于激烈的情感,甫一睁眼又变回原先的模样道:“既然有了线索,知道了下落,只怕要找到她却也不难。”

随即她转头看向岑子佑,岑子佑将头微点,面上带笑道:“此事自然全数托付芥子阁手上。”

玉楼见她应承,心中便也安心下来,于是转头看向岑子佑,岑子佑何等聪慧人物,只一眼便知道玉楼想问什么,只是道:“还记得昨夜同你说的那件事吗?”

玉楼道:“那具……浮尸?”

岑子佑点头,接着转向陈醉道:“五娘,先前说到一半,非是我们不肯将画交给你,实在是这件事同你的东西也有些干系。”

岑子佑又问:“方才还没来得及问你,你那日送来修缮画卷时,也不知是谁来接待你的?”

陈醉偏头去听,听罢回道:“此事我并不大清楚,阿姐,你也晓得我双目失明,瞧不见东西也写不了字,是故只是待在外间等候,只是叫我家那个丫头去填单做事。”

“是谁?”岑子佑又问。

“是我一个叫做不仄的丫鬟。”陈醉道,“不过虽然填单确认之事非我亲手去做,但那日接待等候的时候,我一双耳朵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正当此时,只听得厅外有人脚步匆匆行来,来者共有两人,陈醉听得清楚明白,其中一个脚步轻,另一个脚步重,二者一前一后行来,正站定在厅前,同大厅正门口的侍卫讲话。

“……烦请通报,在下浩江分堂堂主高卫,与匠人葛央奉了小居士的命令前来拜见。”

说话的男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显然是个练家子。

而陈醉双目不可视物,耳朵却极灵敏,只见她听罢门外之人说话,这时也微微一笑道:“正巧了,那日接待我和我那丫鬟的人当中……”

“就有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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