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江湖秋水多1(1 / 2)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一阵醉意朦胧的豪迈歌声飘荡在烟水雾霭的江面上。歌声发自一艘小舟之中,船尾穿着蓑衣的老者船夫,那船夫相貌平平,可力大惊人,单手持橹,只轻轻一摇,那小舟便如箭一般行出数丈远,可那小舟平稳非常,丝毫不晃,由此得见,此人功力深不可测。

船头斜倚着一个面色为酒意晕红的书生,衣衫有些绵软破旧,衣襟微敞,袒露出瘦弱单薄的胸口,他左不过三四十年纪,颌下几缕胡子,整个人瞧着落魄潦倒,似乎颇为失意。

他口中反复所唱的正是“诗鬼”李贺所做的“苦昼短”,诗中感叹光阴变化之迅疾,人生命数之苦短,世事变化无常而人生有尽,作词以叹,好似看透了这人间一般。

他醉酒放达,又心有不甘,于是歌唱起来,歌声在这深夜竟嘹亮非常,衬着这一江水与残月,竟更显孤单寂寥。

这歌声悲恸异常,落进江边一艘画舫之中,直听得船中一个女子面带怅然,她口中反复喃喃书生所吟唱的那句“来煎人寿”,心头思潮起伏,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随着这歌声悲伤难过起来,眼中落下泪来,沾湿了她杏花白的衣衫,抬头看那残月,不知为何竟有些痴了。

那落泪的白衣女子一声长叹,她右边那个红衣的女郎伸手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揩了泪道:“唉,阿元,你又想到什么了?”

白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勉强笑了笑,靠坐在那儿,远远向江面望去。

这画舫极大极宽,系在江边,偶有风吹来,叫那船微微晃动,舫中两名女子都正值妙龄,年纪都不过十**岁,这个白衣女子姓岑,名子佑,小名阿元,那个红衣女郎唤做明琅,表字青珊。

明琅与岑子佑同年同月同日所生,只是明琅母亲胎动晚上数刻,落地又再迟了几个时辰,所以若是当真论起长幼,明琅还要叫岑子佑一声姐姐。

明琅见她不说话,又叹一口气道:“少思少忧,永寿安康。”

岑子佑听见她这样说话,面上微微一笑,轻轻摇着头说:“似你这般康健之人,是绝不会明白的。”

原来岑子佑母亲陈九湘生她乃是受惊早产,故而岑子佑从娘胎里便带了些先天不足之症,身子并不大康健,其母生育之后又落下病根,除她之外再不能生养,他父亲岑芥又心疼爱妻,再无旁的女人,夫妻俩只这独女,取名子佑,便是祈求神明庇佑之意。

明琅伸手点了点岑子佑眉心,又触了触岑子佑的手,觉得有些凉,便从一旁取来一件薄薄的披风给岑子佑披上,嘴上不停说话:“你从小就是这样的脾气,只怕真是改不了了。”

岑子佑听见明琅说话,不由又是一笑,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忽的听见那歌声甫歇,调子正正好卡在“劝尔一杯酒”这里,同时听得隐约一声巨响,好似是什么东西被落入水中,哗啦一声,没过一会,就听见那原先唱着歌的书生扯着嗓子好似见了鬼一般大喊。

“死人了!死人了!”

那书生嗓门本来就大,便是方才落水被呛了一口有些嘶哑,那声音也远远传了过来,声音惊起一群飞鸟,扇着翅膀从江面飞了过去,又落在水上,扭过头去看。

明琅素来是个爱看热闹的性格,听得此事眼睛一亮,可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扭头可怜巴巴去看岑子佑,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写满了乞求。

岑子佑更是拍了拍明琅的手微微一笑,对着画舫旁侍立的仆婢喊道:“过去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画舫既得了岑子佑的令,便立时解开绳索过去了,不过一会,便远远瞧见那一艘摇摇晃晃的小舟,小舟上的灯笼因为水波而微微摇晃着,可那持橹的船夫却稳稳站着,正倾身去看小船船头撞到的东西,而他身后那发出声响的书生已然一身湿透,昏了过去。

这夜间江水之上雾气朦胧蒸腾,本应当瞧不清楚的,可今夜月明,又兼之那小舟灯笼的光也明亮,便将那引得书生尖叫的东西照得分明清白。

——那船头前方正飘着一具已经有些肿胀的尸体,黑夜里并不能瞧得太真切,但看这具穿着竹青色男衫的尸体身形巍峨,伏趴在水上,虽不能断定此人身份,但也能分辨出死的是个男人。

那本给酸腐书生划船的船夫见到画舫上站着两个人,先是轻轻咦了一声,继而将舟中的酒坛子踢开些许,一步跃上画舫。

只见他动作轻捷,这样大的块头跃起落地,两艘船竟是纹丝不动,宛若在平地之上纵横跳跃,只这轻轻一下,就能看出此人下盘功夫十分了得。

只见这船夫见着了岑子佑俯身便拜:“见过小居士。”

岑子佑眯了眯眼请他起来,轻声道:“你识得我?”

船夫将蓑衣撩开,露出腰间一管小指长的黄色短笛道:“是,老头子江上客,在这浩江上做这闲散渔夫之前,也曾是山中人,两年前卸任之时,去山中拜会岑居士,曾有幸见得小居士一面。”

岑子佑一见那短笛与言谈便知晓此人来历,便也不多言,只是向那船夫做了一揖:“原来是‘黑鱼郎’前辈。”

说着,岑子佑指着那浮在江中的尸体道:“那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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