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心有余悸89(2 / 2)

方濯原本怒气冲冲,闻言嘴唇紧紧抿着,却最终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柳轻绮斜眼瞥了他一下,看四周尚无人注意,踹了一脚他的膝窝。方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看了他一眼,却被柳轻绮一瞪:

“跟我回去。”

方濯不再有异议,也不再回身,两耳一闭权当姜玄阳在身后无休止地放屁,被柳轻绮牵着绳子似的一溜儿带走了。

见着当事人已经离开,那边才放了心。魏涯山原本不必要回复姜玄阳,像这样的小弟子,他随便找个门主打发就是了,可如今姜玄阳一急之下直接向他提出要求,便只得有所回应。他与云婳婉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魏涯山轻叹口气,起身上前,示意别人将君守月带走,拢袖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姜玄阳。

“这位少侠,你与我派弟子有私人恩怨,大可邀约他单独解决,而不必闹得沸沸扬扬,满山皆知。虽然你称这只是你的私人行为,与门派无关,但是魏某也不好只听信你一面之词。你且到山下等一阵日子,魏某即刻将飞书往贵派肖掌门,若肖掌门也承认你此来振鹭山与门派无关,到时魏某会派人为你下战书,亲自叫方濯出来同你应战。”

姜玄阳面色冰冷,瞧他出来,神色才缓和两分,这回又冷峻起来。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君守月,未如何沉思,只又一抱拳,道:

“此前晚辈不知掌门名姓,有所冒犯,请魏掌门见谅。只是此事确实与我派无关,而我来贵派,也正是因为我师尊已同意,因而无论结果如何,我明光派与振鹭山的关系都不会受到任何改变。这真的只是我的私事,魏掌门若是不信,大可去问我师尊,无论多久我都等得起。”

他又一点头,冲魏涯山行一行礼,说道:“恭候方少侠。”

语罢不再多言,转身离去。那旗却仍留在原地,高若白桦,此刻无风,旗帜便顺着阳光长出一道褶皱,默不作声地垂下了双手。魏涯山挥一挥袖子,示意人将其卸下来,放到山门前丢掉,叶云盏却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连声嚷嚷着:

“不要给我,不要给我。”

“你要这个干嘛?”

“才子自有妙处,”叶云盏兴奋得直搓手,“放到我院里去哈!”

他当时守口如瓶,任谁问也不说,一门心思地要拿走这根旗子,且在院内竖了两日,宛如空中飘摇的风帆,叫人一抬头就能瞧见,简直为东山门的标志性建筑物。不过不多久后它便突然消失不见,直至在七日后出现在甘棠村的一个角落,原有的旗帜被卸了下来,重新挂上一张,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五个字:

“咸德农家乐。”

魏涯山和柳轻绮去视察的时候,农家乐已经营业。人人因好奇而来,又满足而去,车马未停,络绎不绝。叶云盏为自己发现商机的眼光感觉到无比自豪,翘着尾巴带着两位师兄院前院后地转了一圈,请他们看了门前牌匾,去瞧了厨房瓦瓦罐罐。最后一指这旗子,飘扬空中,分外妖娆,着重介绍道:

“这,整个伟大设想最昂贵的东西,仅次于门面。特意请当今世上最为著名的书法家来题的字,俗话说得好,好的招牌就是事业的奠基,只有名字响亮,精神头才能打起来,干劲儿才能提起来,前路才能光明起来!”

“很好啊。”

魏涯山夸赞他。柳轻绮抱着肩膀,后退两步,抬头认真看着那旗子,虔诚地朗读道:

“闲的农家乐。”

“……”

“寓意很好啊!”柳轻绮也夸赞他,“大家都闲的,我很喜欢。”

叶云盏一摊手,低下头,沉吟半晌。随即他抬起头,恳切地说:“出去吧,师兄。”

柳轻绮看上去像是拉着方濯的手腕把他带回了观微门,实际上是拎着他的后领。方濯一路乖乖地一声没吭,转过拐角还碰上了看热闹的林樊,此人瞧见他,眼睛一亮,但又忌惮于旁边又跟着个柳轻绮,没敢上前,只冲他耸耸肩膀,使了个眼色。意思大概是“怎么了?”

他不说话,方濯也不好开口,只冲着柳轻绮的方向扬扬下巴,对他做口型:

“等会儿说。”

林樊也冲他做口型:“行。”

他们这边你侬我侬、眉目传情尚到兴头处,其中一位先生便被不由分说扯走了。柳轻绮大抵是一直没发现林樊在旁边,走得无比专心。两人一路走到观微门去,中间有一刻钟的时间,所能听闻的只有安静的风声。等到了屋内,点火坐下、各自要脱外袍时,柳轻绮才一声不吭地起身要去烧水,方濯连忙拦住了他。

“我来,师尊。”他道,“你还是好好休息。”

“我没什么好休息的,不过烧个水,”柳轻绮避过他,“你坐着就行。”

“哎呀……”

方濯说。但他也不敢这时候撞上柳轻绮的枪口,只得悻悻坐在原地,眼瞧着柳轻绮将壶好,又冲着柴堆轻轻一弹手指,登时火光照彻面庞,填满了整只锅炉。

柳轻绮做完了这唯一一件事,便站立在原地,只看着他,却不肯靠近。方濯一瞧见他的眼神,屁股上就宛如长了三百根刺,坐立难安。

柳轻绮抵靠着灶台站稳,平静地看着他。两人沉静一阵。柳轻绮抬手敲敲灶台:“说吧,今天掌门师兄都跟你说什么了?”

“师尊。”

两人谁也不说话,只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沉的静默。方濯的手搭在一侧,感觉到自己的指甲简直要深入掌中,下一秒就会淅淅沥沥地流血。他盯着地面,不敢抬头,可魏涯山的话却一遍遍在脑中盘旋着,哪怕他方才已经被转移走了注意力、似乎已然遗忘,可当真柳轻绮又问起时,便会发现它们从未离去,甚至可能永远都无法离去。

屋里很静,唯有火星与柴粒崩裂的声音如雨滴般敲打在平缓无极的大地上。方濯低着头凝视着地板的边缘,观察不知是新的、亦或是早已老旧的砖上的裂缝。半晌他低声说:

“师尊,我能请求抱抱你吗?”

“什么?”

柳轻绮愣住了。方濯似乎也愣住了,仿佛不敢相信这即刻间发生的一切。但事实上,他却如此明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传来,纹理清晰、一字一顿,完全不像梦,而真真切切就是发生在眼前的事实。

“师尊,我说,我能请求过去抱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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