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伐檀出身80(2 / 2)

“告诉你师尊又怎么了?你关心他,关心你师祖,想知道当年旧事,他高兴都来不及。”

“他连告诉我都不愿意,又怎么能高兴?”

方濯拉住他的手臂,死活不让他走。这回换柳泽槐有些不安,原先看着神采奕奕,总是一副得意洋洋的做派,也不知道他在狂些什么,这下面色倒是凝重两分,还隐隐透着点为难。

不过倒是步子真的止住了,没有再往外走。方濯一看有戏,连忙转变策略,以退为进,欲迎还拒,连连表示自己不打算询问此事了,以求柳泽槐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柳轻绮,说罢也不做停留,转身就要走,却在跨出两步后倏地听到身后柳泽槐说:

“等等!”

柳泽槐起身送他:“师侄,你的剑。”

方濯心下一喜,唇角微微一勾。随即他很迅速地严肃下来,转身接了剑,冲柳泽槐道了谢行了礼,手掌抵住了门框,即将开门出去。

“你坐下吧。”

柳泽槐说。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

方濯得意极了,感到自己的双腿已经很难在地上游移,而即将长出翅膀飞向天空。他走时故意没拿剑,正知道柳泽槐是会喊住他的,而从最开始他要问柳轻绮的这个行为开始,就说明他并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但既然有个契机能让柳泽槐必须喊住他,那么就能借此生发一半的可能让他下定决心,或是决定守口如瓶不发一言,又或者是就此妥协,将他所知道的、方濯所问的尽是托盘而出。

能做出这样推测的不是为了别的,而只是因为他二人有亲缘关系,如果柳一枕一事真的对柳轻绮有着很大的影响,那么柳泽槐就不应对他形影不离的大徒弟有所隐瞒。

方濯赌对了,大获全胜。他有意告知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尽量如以往那般平静地回到桌子旁边。柳泽槐请他坐下,神色也没有了最初的张扬,而是深深地落入一阵忧虑之中。他以手抵着下巴,托腮想了很久,始终不言不语。方濯也没闲着,帮他把剩下的橘子剥完了,拱手送上时,柳泽槐一掀眼皮瞧见了他的做法,嗤笑一声,直起了身。

“一只橘子就想收买我?挺有想法。”

他接过了橘子,掰了一瓣塞嘴里吃了。方濯笑起来,不置可否。

柳泽槐吞了两瓣橘子,才终于下了决定,拖着椅子离方濯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想知道。”方濯坦言。

“总得有个开始,”柳泽槐吃下了最后一瓣橘子,坐直了身子,“说吧。”

他这看上去确实是打算和盘托出的样式,方濯脑中迅速运转了一番,将这些如乱麻一般的破烂事简单梳理出一个开始来,正决定从这里入手。而又在梳理事件的同时,倏忽有一种奇异的心理击中了他:他此前对于柳一枕以及大战的认知几乎全是出自于柳轻绮之口,下意识他就认为这一切全是真的了,可如果柳轻绮欺骗他呢?如果为了隐藏某些事实,而又已无法避开任何有关于柳一枕的话题,所以导致他对待别人说的都是谎话,压根就不是事情的真相呢?最能印证这一点的无非就是面前这个人:柳泽槐。同姓柳,年龄相差不大,所谓柳轻绮“表弟”,甚至柳轻绮自己也从来没有否决过。但是根据他以前的说法,他是柳一枕捡上山的孩子,与柳一枕没有任何的亲属关系,而此后柳一枕也没有再收过其他的徒弟,遑论这个“表弟”到底从何而来?这明显是相悖的,要么柳轻绮在被收养前有别的兄弟,要么他压根就不是柳一枕从山底下捡来的,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为何要在这件事上隐瞒,但是既然事实与所言不符,就有必要问个真切。

方濯下了决心,不再犹豫,决定就此打开话题。为了不让柳泽槐起疑,他决定不直接问他和柳轻绮的关系,而是依旧从柳一枕打开缺口:

“我师尊说师祖一生未娶,这可是真的?”

“这好像是,”柳泽槐看着他,仿佛在看某一小报记者,神情很微妙,似乎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你对你师祖私生活倒是很上心嘛……不过我也不清楚。我和你师祖不熟。其实我和你师尊也不是很熟,不过就是有些事会知道,有些事他照旧不跟我说。我知道我的身份,最多只能做到一个朋友规劝他,太细节的事情你也别问我,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朋友?”

你和他不是表兄弟吗?

“哦!”

柳泽槐眨眨眼,似乎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突然笑了。他指指自己,道:“他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此话一出,尽管方濯早就对他的秉性有了些了解,但一时还是觉得有点无奈。或许是因为满心烦躁,又或者只是所谓这层“亲缘关系”带来的嫉妒使然,让他心里忍不住想着:你谁啊还想着他能跟别人提到你?

但毕竟不礼貌,外加有求于人,他没这样说,而是请柳泽槐细讲。柳泽槐啼笑皆非,又觉得有趣又不平,想了半天才像是终于想起来话要怎么出口般,对方濯说:

“我喊他表哥,不是因为他真是我表哥。你师尊他就一直是这么一个人,没兄弟没姊妹,哪来的表亲?我是当年打架败给他,愿赌服输,喊他叫‘哥’不愿意,就含混喊了个‘表哥’,后来熟了之后就觉得这么喊有意思,才延续了下来。”

“打架输了?”方濯吞了口唾沫。柳泽槐说:

“对啊!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说,就是在那一年英雄擂上我俩认识了,当时大战没有爆发,你师祖也还活着。我嘛,年少轻狂的,站在台上非得要这天底下唯一敢称自己为天下第一的少侠相对,当时人人不满,但大家又谦虚,好半天没有人上来,结果就你师尊一个人上来了,问我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我说你定吧!结果你师尊说,输了的人要喊赢了的人叫哥哥,且当着诸位英豪的面,从此分出兄弟高下来。”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特别是说到赌注的时候,更是大乐,显然事件本身的棱角已经消失了,只留下可供回忆的乐趣供他再一提。方濯却听得惊了呆,无意识之下,他的嘴巴微张,显得有些呆愣。他木木地问道:

“我师尊?要你?喊他……哥?”

“荒谬是吧?我也觉得荒谬,”柳泽槐一撇嘴,鼻子里哼出一气来,“可谁让老子技不如人,略差半招,就那么输了呢。”

“你还输了?”

“你以为呢?”柳泽槐说,“你师尊什么德行你不知道?要么我说小心他把你头拧下来,这家伙近些年是受了刺激脾气好了,之前可不是这样,跟我一样狂,一激就中招。还爱出风头,你知不知道当年你师尊是怎么跟我打招呼的?好家伙,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说释怀了吧,其实又还一直记着。”

柳泽槐原本不愿说,结果说着说着旧事重提,自己上了头,腰支起来了头也抬起来了,语气早不如之前那般平板,而逐渐变得跌宕起伏、绘声绘色起来,甚至一掀袍子,示意方濯看他,说:“我给你学学哈。”

“好!”方濯连忙应许。

柳泽槐轻咳一声,摆了阵势,仔细想了想,说道:“那时听了我的话,你师尊也没怎么犹豫,就从高台一跃而下,拿着他那柄杳杳剑,从天而降就站在我面前。我看他年岁不大,跟我差不多,还没打量完,他就开始打招呼,冲我一抱拳,说——”柳泽槐学着当时的场景,一抱拳,故意学着柳轻绮的音色抬高了声音,有模有样地学道:

“‘在下振鹭山观微门下大弟子柳轻绮,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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