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吾好醉中杀人77(1 / 2)

方濯住的地方空旷,他不爱逼仄的环境,也没什么欣赏灵山秀水的心情,故而哪里敞亮给他安排的哪里,院子里空得能晒谷。这儿离着客房挺近,他也不在意,毕竟以往振鹭山也少来人。这样一来,他的屋前便成了一个得天独厚的条件——空旷的场地和无一物的庭院简直就如一个天然的演武场,大动拳脚都不会伤到屋瓦半分,顶多就是砍倒几棵树,不过大家切磋也都有数,不会闹出幺蛾子。

但这次有所不同。两人在场地里缠斗到一起,眼见着林樊提着一把长剑,冲着方濯乱劈乱砍,近有杀意。而方濯虽然与他紧紧贴在一起无处脱身,但到底动作还是以躲为主,实在躲不过了便出手挡一挡林樊的攻势,又逢一剑当头劈下,他连忙侧身回返,抬手制了林樊的手腕,要点他的穴,却又被这人一个灵巧的转身,避了过去。

那只手腕自手掌中一抽,方濯没捏住,放了它自由。一剑捅向他的心口,带着凛凛风声,方濯不敢硬抗,忙步步回退,食指和中指并起做点穴状,隔在剑刃一侧,看准机会弹了一弹。那剑刃紧邻着肋骨而过,险些便刺在树干上,方濯借此机会逃出禁锢,两步跑到院子另一头,隔空冲着他大喊:

“林少侠,你醒醒,是我啊!”

“是谁!”林樊红着脸,瞪着眼睛,剑花一挽回到手里,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来,正对上方濯。这人不敢回击,又不得不出手,只得拉开距离意图使林樊冷静一阵,用手使劲儿指着自己:“怎么喝杯酒就忘了,少侠,是我带你来的!”

“不认识!”

林樊说。他毫不客气,提了剑一跃而来又要砍,方濯哎哟一声,先一步跨出栏杆外,跳到大路上,转手赶了几个站在一边的弟子。与此同时,林樊已欺身而来,他的动作很快,宛如闪电一般,一瞬就到了近前,目光炯炯,若日光普照,全然没有之前大方温和知书达理的模样。

毫无疑问,他喝醉了。喝醉了便耍酒疯,或是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大概人人都曾目睹,或曾耳闻。方濯见过无数个耍酒疯的,有不自量力非得灌下一坛随即昏昏沉沉地扯了他的手谈心的,有一杯酒下肚就一头栽在桌子上非闹着要去找娘亲的,有在酒过三巡后带着一张在染料里浸泡了三天般的浮肿的脸摇摇晃晃站到众人之间来讲述自己凄凄惨惨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的,也有在醉后沉静地坐在角落里似乎并未如何影响、却去一个就会被照着嘴唇用力亲一口的。各式各样,多姿多彩,只要人不一样,耍酒疯的方式就不一样。

但是却从来没见过喝醉了酒之后不由分说要杀人的。

并且杀得毫无预兆,杀得随心所欲。事实上,在意识到林樊喝醉之前,方濯完全没发现任何异样。林樊是个很自律的人,说三杯就真的三杯,方濯也不会主动去害他,他知道客人总是会顾及着自己的脸面的,再说了,他们也没有熟到能够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对着星星喊月亮的程度,任谁丢人,都觉得不合礼数。

所以三杯便是三杯,多一口都未曾有,甚至还少了一点,在他们打出门的时候,桌上放着的那一杯酒还剩一个杯底,波纹荡荡,映照出方濯屋中横梁的一个角落。

并且在此之前,方濯真的以为林樊没醉。在慢慢意识到林樊仿佛在说胡话之后,他也没什么反应,无非是觉得林樊对自己酒量认识还是不够,且赞叹一声这人喝酒竟然不上脸——要知道方濯基本上没怎么见过不上脸的人,特别是他自己,非常上,上得柳轻绮经常说他一喝醉就是一只被烤熟的麻雀、一面新鲜的猴屁股。但林樊脸色不变,依旧如常,只是在两人的谈话中他回复得越来越慢,越来越驴唇不对马嘴,乃至于到了最后即将爆发时,他们两个的对话直接成为了如下场景:

“你喝醉了吧?”

“哦!没有啊。我就想看看花儿。”

“林少侠,要不你还是先去睡一会儿吧,我看你好像已经要睡着了。”

“我爹给我抓了只鸟儿来着……我怎么找不到它了?(沉思一阵)方少侠,要不我把它烤了给你吃吧?”

这时候林樊仿佛还认识方濯,但也仅限于仿佛。方濯劝不动他,扶他又扶不起来,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无头苍蝇似的乱窜。林樊非常认真,并且宣布要遵守自己的承诺,非得给方濯找出那只胆敢逃跑的鸟来不可。他在方濯的屋子里走来走去,从窗户旁边走到书架,掀开每一本书认真地寻找,又将其完满地放回去。他握紧了拳头:“我一定会找到它的。”

“林少侠……”

方濯有点后悔。他意图劝林樊睡一会儿,哪怕是在自己床上睡一会儿也行,但林樊就像是吃了秤砣一样,心硬得要命,说什么也不听。

“不,不,你别说,”他甚至还能保持了礼貌的语气,对待方濯说话时,明显不如在威胁那只“鸟儿”时那样粗野。他和声细气地安抚方濯,“我会找到它的。要么,我就找到偷走它的那个人。”

“……您慢慢找吧。”方濯叹了口气,转身要向门口走去,“我去通知一下小青侯——”

话音未落,身后却突然响起利剑出鞘的声音。方濯耳朵尖,对兵器的敏感度强,再加上这么多年的修习,身体比大脑更快反应,在捕捉到声音的来处时,已经侧身避了过去,那把剑便贴着他的侧脸一刺而过,又在半途之中生生地收了回来。

毕竟事发突然,再如何冷静,他还是吓了一身冷汗,慌忙转身去看时,却又骤然听到林樊一声暴喝:

“就是你小子偷了我的鸟!纳命来!”

“我?”

天降黑锅,定位都不必一下,直接精准落地,一下子就把方濯给砸晕了。他不知所措,全然不知道这一“偷鸟贼”的名号到底是怎么叫林樊在一息之间便扣在自己脑袋上的,且边缘还挂了倒钩,怎么摘也摘不下来。林樊双眼通红,这会儿脸上颜色不对了,怒目而视,可眼神却迷蒙,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正常清醒着的人。他手里提着一把剑,正是在英雄擂时随身携带着的那一把,一瞧见它,方濯就想起来当日一战惊天下的那条巨龙,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不敢逗留于屋中,与林樊象征□□手几步,趁着他挥剑欲砍之际,扶着窗户灵巧地一跳,便落到了院中,转瞬便距离房屋数尺远。

他哭笑不得地大喊:“少侠,不认得我了么?”

“无耻小人!”林樊发誓要为鸟儿报仇。方濯道:“林樊,你不是说能喝三杯吗?这还能叫三杯?堪堪两杯半,你就醉了!”

“这是什么?说什么鬼话,休想!今天我就要取你狗命!”林樊跳出窗户,完全遗忘了一切礼数和身份,仅凭一颗随心所欲的大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声音清冽,话语却粗俗,以近不堪入耳,“让你爹来领教一下你的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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