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扫地的艺术71(1 / 2)

当然,最后当方濯同廖岑寒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意欲去瞧一瞧柳轻绮的状况时,此事已然告一段落了。

屋里有两个人,都是熟人,一个坐着,一个蹲着。一个抱着另一个哇哇大哭,一个用手拍着另一个的背,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看什么。

方濯推开一线门,被那个坐着的察觉了异样,投了目光过来,登时眼神一亮。

他喊道:“阿濯,来——”

方濯无情地关了门。廖岑寒跟在他身后,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被方濯推着肩膀后退两步。他好奇道:“里面干什么呢?你怎么不进去?”

“叶云盏又当叛徒了,”方濯冷冷地说,“你那英明神武的师叔嘴上说着要给他点颜色看看,结果刚半个时辰不到,就正抱着你师尊哭呢。”

“不是你师尊?”

“你看他那看到我后满脸兴奋恨不得赶紧把这个壁虎扔我身上的表情,你就知道我是否想要他来做我师尊了。”

柳轻绮和叶云盏和好如初。说实在,对于方濯来说,不稀奇。要是叶云盏真是那种一意孤行郎心如铁说了就一定会做到绝对不回头的冷酷性格,方濯也不至于调侃他那么多句。他甚至还跟他说:“不要半夜偷偷跑过去跟师兄道歉哦!”算是尽足了当师侄的义务,甚至看在同门好友的份上,他还少了嘲讽叶云盏口上说大话背地里抱头痛哭行径的心思,怎么说也算是仁至义尽。叶云盏是必然会去道歉的,他也必然会哭,一切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结局,此后的无非是嘴硬、脸硬、哪儿都硬,天塌下来能他这个时候的精气神顶着,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保管气消了、反抗精神也消了,最后溜溜地跑到人家房间里面又去剖心剖肺,纯属一场闹剧。

但闹剧归闹剧,就方濯这个认知来看,柳轻绮估计有那么一段时间是不敢再猜灯谜了,从小百依百顺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身后的师弟突然大闹了一通,虽然有点微妙,但至少也能给人留点心理阴影。果不其然,当夜方濯一见到他,柳轻绮别的没说,立马跟他坦白从宽。又扒了领口,用烛火照着把伤痕给他看,看得方濯触目惊心,好觉得他能燎着自己。柳轻绮还怕他看不见,一个劲儿地问他:“看见没?看见没?”

“看见了,看见了,”方濯小心翼翼地托着蜡烛,就怕一滴烛泪掉下来烫着他,或者是一时不留意烫到了肌肤,突然掉下来也有他接着,“别照了,看清了,放下来吧,烫着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柳轻绮坚持说,“我有数。”

然后烫着了。还真烫了个数,手掌上被滴了一枚烛泪,方濯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特意用牙签在上面画了个“壹”,被揍了。

于是当这一行终于磕磕绊绊回了山之后,柳轻绮带给振鹭山最引人注目的土特产就是一辆轮椅、一道横在喉咙上的擦伤、和一滴手指上的烫痕。魏涯山千里迢迢专门跑到山下去接人,人接到了,人也傻了,从头到脚观察了柳轻绮一遍,然后眯起了眼。

“你这喉咙上怎么弄的?”魏涯山问。

柳轻绮老老实实地说:“腰不舒服摔倒了,喉咙磕在了床头擦了一下。”

“磕床头了?没直接把你头磕下来?”

“不才,控制力比较好。”柳轻绮很谦虚。

魏涯山抿着嘴唇,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那这个手指又是怎么弄的?”

“跟方濯解释喉咙的时候烫的,”柳轻绮老老实实地答,“不过这事儿不怪他。他提醒我要小心来着。”

魏涯山一只手捂住脸,长叹了一声。

“你没事儿去折腾蜡烛干什么?白天看不行?”

“他急,”柳轻绮说,“我觉得要是我不说的话,他可能也要跟我吵架了。”

“也?”

魏涯山一愣,困惑地转过头去,看了看站在窗边的方濯和叶云盏。

两人不约而同后退两步,贴着墙动了动脚跟,在魏涯山即将上前来的瞬间倏地跳起来,像两束闪电似的,一前一后迅速地窜出了屋子。

方濯和叶云盏挨了罚,去外门扫地,扫了整整三十天。两人分工明确,一视同仁,叶云盏二十八天,方濯两天。通知一下来,众弟子皆议论纷纷,不过对于这一处罚,叶云盏倒是没什么异议,毕竟魏涯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不是他非得去跟方濯讨那个气、要回那一脚来,柳轻绮也不至于腰伤复发,自然也不会有此后的事情,故而总结起来,有这一连串麻烦事的最初起因,就是叶云盏心气太高,要报复师侄,谁料事与愿违,还搭进去一个观微。

他自知理亏,也不好意思跟魏涯山撒娇讨要宽恕,当即就扛着扫帚到外门去了,反正他从小到大没少挨罚,跟路过的外门弟子边扫地边聊天,又何其不是一种美事?他少年时调皮捣蛋,扫的地比方濯走过的路都多,加起来里程能从振鹭山一路远行到外洋,堪称是门派最会扫地的人。由此,一接收到任务,他就表示一定要好好干活,好好赎罪,将振鹭山里里外外都扫得亮亮的,叫外人一进门还没见到人,先看到地板,就得捂住嘴,大喝一声:“在发光!”

“发光就是我的人生目标,”叶云盏提着扫帚跟柳轻绮起誓,“不仅我要发光,你要发光,而且振鹭山要发光,修真界也要发光,我们要以努力发光的勇气,去面对未来的一片艰难险阻,用敢于发光的决心,去应对未来可能的惊涛骇浪,站立于修真界之巅!”

柳轻绮恳切地说:“要是你真的疯了,我可以跟掌门师兄说好话的,让你的天数匀给方濯一点。”

“不!不要给他。大丈夫生于世、立于世,靠的就是一身正气,以及扫地的本领,”叶云盏义正辞严地拒绝他,“方濯不是大丈夫,他没有我会扫地,不要将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他。”

叶云盏扛着扫帚,昂首挺胸地走了,背离柳轻绮的目光,迎着新生的朝霞。路上碰到了方濯,这人也提着扫帚,刚扫完山路,要回去倒垃圾。两人狭路相逢,擦肩而过,目光对峙,似要擦出火花。叶云盏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高傲地说:

“扫地,讲求一个效率。精益求精要,快也要,不能只求质量,而忽略了速度,也不能只注重速度,而扫得马马虎虎。”

方濯拎着纸篓的另一端,索性将扫帚抱在怀里,倚靠在山路的栏杆上看着他。叶云盏接着说:

“扫地,还得既顾全大局,又注重细节。不能为了一时爽快而在场地里挥舞扫帚,也不能为了边边角角的一处细小的尘埃而放弃了整条山路的干净整洁。时间是有限的,场地是有限的,但是灰尘是永恒的,是无边界的,是推陈出新的。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扫出最干净的地,这是一门本事,也是一门艺术。不仅需要拿起扫帚的决心,还需要能将整个振鹭山上下都扫得干干净净的勇气。只有躯体和精神相结合,才能干出最漂亮的活,扫出最漂亮的地,才能交出最漂亮的答卷,赢得最漂亮的胜利!”

方濯站在一侧,听完了他慷慨激昂的演讲,万分感动,恳切地冲他伸出手去,两人交握了一番。随即他抬起手,指着外门的方向,道:“学堂里我还没来得及打扫,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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