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封刀的天分66(1 / 2)

封刀说:“没事,方少侠,你也有伤在身,我懂。”

方濯提着茶壶迅猛无比地在前面走,遇到要拐弯的地方,又不由自主小心翼翼地放慢了点脚步,绕了过去。封刀跟在他后面,有点手足无措,偏偏眼神又很真诚。他颇为同情地说道:“我之前被那个陈泊山暗算了以后,初起身也是头晕目眩,感觉自己走的是直线,其实走一步撞一次墙……真的,我都懂的,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什么的,谁还没受过点伤了……”

方濯一声不吭,心想如果封刀看遍他的全身,发现能看得到的伤口包扎处只有右手掌心的绷带时,又会作何感想。这大概就是划破了手但是却伤到了脑子的典范,要是封刀是个坏人,将近五年方濯在他们逍影门都成不了一个严肃角色。但这句话在让他耳朵更发烧的同时,也使他意识到什么,转头看了一眼。

封刀立即恳切地说:“方少侠,看路。”

“……多谢,”方濯说,“我只是……嗯……”

封刀看着他,等他“嗯”出来些什么。方濯也看着他,等待着封刀立即化身建筑师,连夜给他凿个台阶出来。但是很可惜,封刀明显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方濯跟他大眼瞪小眼了半天,也只能从他的眼中读出“真惨”这两个悲悯的大字。

可能还有另外两个字——“理解”。

方濯“嗯”到了厨房,“嗯”出了一壶茶水,拎着往回走的时候他才终于忍不住了,也不管脸面如何,转头对封刀说:“兄弟,能不能帮个忙?”

封刀来了精神:“你说。”

“帮我把这壶茶送到我房里去,就是你刚才敲门的那一间,”方濯说,“我有点事。”

封刀很耿直,耿直到这个时候他甚至还能无视方濯已经略略有些扭曲了的脸色,甚至看不懂方濯此时充满了明示与恳求的目光,大声地开口:“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需要,”方濯勉强地说,“就是,我快憋不住了。”

“憋不……”

封刀的眼神随着方濯的目光一起往下看,停留在一个地方,愣了一愣,随即脸和脖子就一起红了。

“你怎么这么爱脸红啊。”

方濯跟封刀出了二楼,在大堂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想缓和缓和气氛,就打算跟他开开玩笑。封刀又有点不好意思,解释说他从小其实就不善言辞,又看不懂人家的眼色,经常被莫名其妙地讨厌或者是被嘲笑,久而久之,他就对自己基本上没什么自信,只要对方一有什么看起来不是那么正常的行为,他就会不由扪心自问,心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自然也就没法做到那么从容。

说这话,他可能又犯了老毛病,目光一对上方濯的眼神,就有点慌张地移开了,仿佛是担心会被笑话。方濯一看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样的人振鹭山也有,并且不少,谁还没个自卑的时候了?又不是人人都有顺利的童年与幸福的家庭。由是如此,此前的一切尴尬与不顺都消弭无踪,知道这人只是不太擅长跟人交流,方濯就莫名其妙在心理上跟他亲近了一些,为了让封刀没那么紧张,他一抬手搭了人家的肩膀,把人家连人带凳子往自己这边扯了扯,笑着说:

“这有啥的,兄弟,我跟你说,你不用总是想着别人怎么看你,他们的眼光算个屁,我就觉得你挺好的。你那对鞭子使得真厉害,我不会用,不清楚门道,看着过瘾,你不知道你那一场,我们山那群师弟师妹都喊疯了。”

“真的?”

封刀开始还有点拘谨,被方濯一拉,又差点带着凳子又滚到另一边去,听了这话一直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下来,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们都没怎么看呢。”

方濯啧了一声:“这个东西怎么可能不看,人家请了,咱们来了,又不是过来观光的,不就是为了看看各山各派又有什么新情报吗?不然你以为那个花斑眼为什么对你下手,不就是想着这满场才俊,能毁一个是一个么,要跟他对战的是个饭桶,没有什么观察的意义,早就一棒子打下去了,何至于下杀手,败了自己的名声。”

方濯说得有鼻子有眼,跟封刀勾肩搭背,硬生生把人家的脸说得发了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方濯冲他一笑,又耸了耸肩膀把他顶回去,封刀扶着桌子坐直了,眼光在桌上扫了一圈,像是擦了一遍桌面。现在时间还挺早,振鹭山又大部分已经先踏上了归途,一楼大堂里稀稀拉拉没几个人,方濯喊着上了壶茶,以便封刀讲自己的事,却被他拦住了:

“少侠还喝?”

方濯笑了:“难不成喝酒?”

“别喝了,你那不是……”

封刀看着他。方濯抿了抿嘴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他才斟酌好了语句,尝试性地说道:“就是,我会感到不适,是因为这是人的一个正常的行为,不喝茶也——”

“我知道,但是我,那个,”封刀突然有点卡壳,顿了一顿才说道,“刚才进屋给你放茶壶的时候碰到你,呃,你同门醒了来着,他问我干什么,我说你沏了一壶茶让我送来,他说让你悠着点喝,免得喝得身体不舒服。”

“……”方濯假笑了一下,“那是我师尊。”

封刀的舌头似乎盯住了下齿龈。他的嘴巴微微往前怒了一怒,苹果肌似乎也往下掉了掉,神情立即变得十分严肃起来。他盯着方濯看了半天,手无意识地从桌面转移到了膝盖上,腰背直了起来,肃然起敬: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看他那么年轻,又没什么架子,就以为……”封刀瞥了一眼,没接着说下去,转移了话题,“也就是说,这位就是贵派观微门门主?”

方濯捏捏眉心,有些疲倦,叹了口气。

“对,他就是。”方濯喃喃地说,“我师尊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你会认错也没什么——算了,别说我的事。”他道,“顾师姐的事还没谈完呢。你要说什么?接着说。”

他又打了精神,冲封刀笑一笑,没说出口,却也示意着这一章翻过,短时间内不谈。封刀虽然自诩察言观色不行,但这种比较明显的具有驱赶意味的话题的转移还是能看明白的,一听谈话内容到了自己身上,便忙就着方濯给的梯子爬了下来:

“是,刚才没跟方少侠说完。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顾女侠救了我一命,让那花斑眼没能得手,在下心里一直十分感激。”封刀的身子坐得笔直,虽然仍旧有些拘谨,但是神色比方才又要严肃更多。恰此时茶上来了,方濯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他到了一杯。封刀认真地接了,还冲他道谢。方濯摆摆手示意不必,便看着他一板一眼地接着说道:

“我逍影门弟子做事,向来不虚隐、不作恶,不会见死不救,也不会欠着他人的情。既然顾女侠出手相救,那么于情于理,我都是应当亲自上门感谢她的。只是事出突然,顾女侠既然已经回山,那么就需要想点别的办法,以亲自给她传达我的谢意才好。”

他说得无比认真,眼神都凝聚在了一处,钉在方濯的脸上,全然没有之前那般稍稍一提自己就脸红的气势。方濯摸着下巴看着他,觉得他有点像是在做报告。他不知道逍影门是否有这样的传统,但是振鹭山每年年末都会有这样的报告,由魏涯山下派任务,各门根据自己门下成员的这一年的具体情况来总结而成报告,发放到每个人的手中。各成员再根据这份报告总结自己的不足,并且在众人面前进行演讲,回望过去一年的错误,展望新的一年光辉灿烂的未来。

既然如此,那么这份报告上就必然会有总结人所没有涉及到的领域,这些都是成员自己的任务,需要他们在这份原报告上查缺补漏,形成一份新的说得过去的报告,然后再进行接下来的流程,在昏昏欲睡的观众席和昏昏欲睡的气氛组的眼皮注视之下,草草结束这一年度总结,然后发钱发福利发年货,最后大家一起发疯,高高兴兴地结束聚会,随后各回各家,趴在床上撒酒疯,吐个不停。

方濯越看,就越觉得封刀此刻实在颇有自己当年第一次进观微门作报告时的气势。那时候他对什么都特别认真(虽然现在也不遑多让,但是绝对没有十六岁那年那么折磨人),跟在柳轻绮屁股后面监督着他给自己作报告,稍微休息一会儿都不行,规定了今天出稿,就必须在戌时之前完成,搞得柳轻绮吃饭的时候都抱着书简写字,提起方濯的名字时,差点把筷子头直接咬掉。

而在那一年,他信心满满地要向大家坦诚自己上一年的错误,并且为了接下来的展望准备十分充分,绝对讲得震撼人心,堪称感动振鹭山十大演讲稿之一。且为了营造和谐友善热情有爱的气氛,柳轻绮甚至还被他塞了两手灵力灌注而成的烟花,讲一个放一个,讲一个放一个,而当方濯上台、满怀希望地等待着自己的烟花时,却发现烟花还在那,未曾离开,师尊却已经仰头磕在椅子上,睡得不省人事。

方濯盯着他看,就忍不住在心里想起这些事,想撇嘴。封刀的眼神却一直钉在他的脸上,察觉到此人神色有些许变化,便停了嘴,严肃地示意他说话。

此刻方濯又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在总结报告会上唯一认真听讲的魏涯山,下巴往后一仰,胸膛挺起来,手掌也从腿上移到身前,啪啪拍了两巴掌,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神情,赞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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