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捣鬼的人54(2 / 2)

“不用。”柳轻绮说,他盯着那头看了一会儿,云婳婉喊他们回去包扎,方濯也没多做停留,转身离去之时,只探过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柳轻绮的气色很不好,但是很意外的,他的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来。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这样微笑了,眉间凝重未松,但是眼睛旁侧的肌肉却微微动了一动,目光直将几个弟子送离观景台,才再抬起眼神来,接着自己方才的话往下说:“封刀少侠如今伤势如何了?”

“方才老夫去帐篷里看了他一眼,伤着了经脉,但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几个月不能再动武,得静养。”

“擂台上交手往往是点到为止,特别是双方实力相仿,若是用上十成十的功力,很难不说便是其居心叵测了。”

一提到这件事,逍影门长老的脸色就又阴沉下来:“门主说得好。在封刀被暗算后,老夫第一时间去找了仁城城主那边讨说法,结果城主以其年龄太大为由而拒绝与老夫交谈,最后是个二十余岁的毛头小伙子出来,跟老夫说那花斑眼虽然暗算封刀,无习武人之精神,但却并不违反英雄擂条例,擂台上只说是两方交手,未提一方须用多少功力、又或是使用如何手段取胜,真是叫他们钻了空子。”

他很生气,手里的剑往上一提,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此也不知到底还能如何相对,安慰这一位长老显然是不现实的,是它明光派钻空子在先、又是仁城主办方不办人事,再怎么想给封刀讨个说法,最后也只能憋着,除非是带着全门派打上仁城、直接按着那制定规则的人套上木枷满修真界的游,否则就算振鹭山及时助他们出手了,也难解心头之恨。

逍影门长老接着说道:“说了也不怕两位门主笑话,当年那场大战确然是伤了我逍影门大部分元气,我逍影门本就是小门小派,没那么多底气,仅有的几个还能算得上是长老的伤的伤残的残,小辈们几乎都打没了,当时大战刚结束,我逍影门甚至上下挑不出来二十个年轻人。”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叹了出来,目光凝望向对面的逍影门席位,喃喃地说:

“所以封刀这孩子出了事我才这么着急。我逍影门这么多年了才找出来这么一个好孩子,想尽办法的去培养他、锻炼他,好不容易练出如今模样,谁料却被那花斑眼算计,吃了好大的苦头。”

柳轻绮说道:“长老之忧,我们也是理解的。明光派实在是过分,不止这个花斑眼,就连后来上台的那几个同我派交手的弟子,也显然是一丘之貉。只是这件事也确实有点奇怪,当年大战时明光派明明事事争先,冲在战场最前方,也是死伤无数、战事惨痛,出了数位英豪,怎么如今却成了这般德行?连最基础的脸都不要了,这八年间明光派是改朝换代了?”

逍影门长老闻言,倒是哈哈一笑。他说道:“这你倒是说对了。大战期间明光派确实是血战到底、奋不顾身,令我等敬佩。只是明光派前掌门几年前害了一场恶疾,多方寻医未果,卧床数月,便在睡梦中仙逝了。他的大徒弟和二徒弟又死于大战之中,剩下几个不是能力不行,就是身受重伤,要么就是年龄小难以服众,故而现在的掌门是他的亲师弟,还是明光派几位长老集体推选的。”

说着话,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都投向明光派的位置。明光派掌门倒是已经不在原地,估计也正去探望姜玄阳的伤势,只有几个弟子站在一起,头靠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云婳婉低声说道:“前掌门仗义疏财、深明大义,我振鹭山虽然与明光派交涉不深,但是也听说过这位的大名和一些事迹。只是这现掌门确实是未曾谋面,也不曾知晓过为人如何,明光派这样的大派,如今掌门却如此默默无闻,实在令人起疑。”

“明光派也算是天下大派之一,以前口碑载道,还在修真界风靡一时,现在却使这般小手段,难道就不怕依靠数年积累起来的名声便这样一朝败了吗?”

柳轻绮所提出的问题确然在理。无论是在哪个领域,口碑和名声都是极为重要的,特别是这种“名门正派”,无论是想招人,还是打算跻身于高门大派,都得在外做足了样子。这种东西我们一般称之为“宣传”,有时候还喊它“公关”,这便是叶云盏副业的来源——他能说会道,伶牙俐齿,嘴巴上像栓了个喇叭,不用人吹就自己能叭叭叭响一夜,能把活人吹死,自然也能把死人说活。因而巩固振鹭山派设、宣传振鹭山正面形象的艰巨任务就落到了他身上,叶云盏干得很好,现在全修真派都知道振鹭山满是帅哥美女,进去看一眼就两眼翻白被美得直接转世轮回,一个个摩拳擦掌,都想找机会上得山去一瞧,看看是否有这么邪乎。

只能说,此前明光派的派设确实树立的不错,在整个修真界都是颇有口碑,结果当今几个弟子上来乱搅一通,那原本已经深入人心的派设突然就从心脏里给拔了出来,血淋淋的还嬉皮笑脸,仔细一看,原来根本不是什么深明大义的修真英雄,而是一只身型伛偻的王八,脸上画了一张笑脸,脖子可以任意伸缩,瞧见了人,还能随心所欲地一探头,啪地冲你吐一口口水。

逍影门长老说:“门派都快打没了,谁还管这口碑?估计这现掌门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当年前掌门之死本就疑点重重,说不定……”

他说到这儿,不说了。可三人都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柳轻绮说:“明光派现在的表现不合常理,待到回了客栈之后,我们再做讨论。”

这已经有逐客的意思了,柳轻绮急着把他送走,不仅是惦记着方濯的伤势,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担心隔墙有耳。明光派葫芦里不知道卖的什么药,如此荒诞不经,便更叫他心底起疑。当即打算先将这来道谢的长老送走,留了他和云婳婉在这,回了客栈再做打算。

逍影门长老却又突然说道:“等一等,门主,老夫还有别的话要说。”

柳轻绮抬头看着他。

逍影门长老四下望望,确认无人看向此处,方才微微附了身,贴近柳轻绮的耳廓,不动声色地说:

“燕应叹是不是还没死?”

他声音虽小,可是有所控制,不仅能够清晰地让柳轻绮听到,也照顾了云婳婉。当即两人都怔了一怔,柳轻绮脑子没转过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看了一眼云婳婉。当师姐的猛地理解了他的意思,当即跟上,即刻道:“方便问一下长老究竟是谁多嘴吗?”

“此刻探究这个已经毫无意义了,两位门主,但是老夫可以以生命起誓,这件事情我一个人也没有告诉过,”逍影门长老说,“当然,前提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其他人是否也收到了消息,这便不好说了。”

柳轻绮与云婳婉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彼此眼里下意识闪过的慌乱。不慌张是不可能的,燕应叹有可能并未死去、还在花岭镇之中涅槃重生的事情,由于现在还无从证实、并且燕应叹此人已经修炼到在修真界提起他的名字就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地步,故而尚未公开于外界。唯一知晓的振鹭山外的人,便是渝城城主,他所管辖的花岭镇一夜之间被大风刮走、消失殆尽,不解释清楚根本无法送走这尊大佛。而其余的门派,振鹭山内部向来是严防死守,牙齿紧得跟拿铁焊上一样,甚至除了方濯和唐云意,都没有一个内门弟子知道这件事,更遑论这个距离振鹭山大老远连信鸽送信跑一趟都会有过劳死的嫌疑的门派,门下一个长老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此事显然已经超脱了振鹭山的预料,云婳婉也不再伪装,当机立断说:“既然长老已经知道了,那我派也再不隐瞒长老。燕应叹确然是有将再出江湖的迹象,但是由于不知真假,这个‘燕应叹’的身份还没有得到证实,以防众人恐慌,所以并没有放出消息,长老莫怪。”

“老夫怎么会怪你们呢?”逍影门长老说,“燕应叹一事关系重大,当然要调查清楚了再下结论,只是老夫收到消息一事实在是古怪,为了不打草惊蛇,派内其他人我也未曾询问过,但此事事关重大,老夫来提醒二位,就是提醒振鹭山要注意,这消息到底是谁传出来的、又是否真实,传消息的人告诉了多少门派、现在又有多少人知晓此事,目前我们一概不知,敌在暗我在明,这可是一点优势也没有的。”

“若当真是我振鹭山内部出了叛徒,我们回去一定会好好调查,”柳轻绮说,在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缩在袖子里,已经攥紧了扶手,“但是长老可否透露一下到底是谁给您传的信息?无论是口头消息,还是书信字条,若是有物可循,我们也好调查。就怕……”

“就怕”什么,他没说完,但是云婳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时皱了皱眉。

逍影门长老点了点头。在证实了并非是振鹭山有意往外放消息之后,他便也不再藏着掖着,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来,连带着剑一同交给了柳轻绮。

在这个时候,于人多耳杂的观景台上交接证物,反倒比回了客栈再做打算要好得多。毕竟观景台上人也多,四方熙熙攘攘一片,就算有人想要监视,也绝对无法站得太近,三人再有意收一收声音,面上神情做一番伪装,便将比在只有几个人蜗居在一个的小房间里要安全得多。柳轻绮会意,接过他的剑,装模作样地拿手一推剑鞘,那凌厉的剑身便明晃晃暴露在阳光之下,吹毛利刃,似雪生光。

他大声一道:“好剑!”手底却已经将那信悄悄收于袖中,啪地一下将那剑收了回去,递交给逍影门长老。

逍影门长老眉眼含笑,神色却有两分严肃,口中道:“多谢了。”

两人演了一场拙劣的戏,逍影门长老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多逗留,又随意寒暄了两句,便抱剑告辞而去。他一走,空气中就好像是抽走了一部分氧气一般,师姐弟俩对视一眼,纷纷感受到了一种实质性的从未有过的窒息。

柳轻绮低声道:“咱们回客栈。”

云婳婉道:“我推你在路上,你先看看是谁。”

柳轻绮点点头。同样的,回客栈再看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谁知道这封书信里是否藏着别的什么含义,亦或客栈之中何处藏有陷阱、正静待请君入瓮。观景台太高,就算是如今初秋天气尚且闷热,也有两分凉风从山峰处席卷而来,拂过柳轻绮的侧脸,就好像一只火钩子一般,烫了他的脸颊一下,也将那汗珠尽数烫干了。

云婳婉推着他的轮椅,两人无声无息地走到观景台入口处,柳轻绮的手指本就死死握着那封信,眼看着将进一个转瞬即逝的死角,他立即从袖口里抽出信来,以年少时拆解师尊收上去的课业答案的速度迅速一展信纸,不瞧内容,目光很明确地落到最后的落款上。

却给他看得一愣,纸张在指间一抖,便随之猛地被攥出一道深深的褶皱。

“怎么了?”

云婳婉察觉到他的不对,忙俯身也看去,却也在那一瞬间僵在原地,半声呼吸便就此卡在了胸腔之处,呼也不是,吐也不是。

整封信很短,只有两三行字,一眼就能看得完全。而落款规规矩矩地塞在结尾的右下角,甚至像模像样地盖了个章,笔迹娟秀而俊丽,看上去中规中矩,而那上面正赫然写着三个字:

唐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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