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少年意气与寡廉鲜耻50(2 / 2)

“这个年龄的弟子,就算是天山剑派主修召唤流,能召出龙来也很厉害,”云婳婉道,“只是消耗体力过度,估计这孩子下面的擂台赛是无法招架了。”

柳轻绮一开扇子,落在身边,慢条斯理地摇了摇。他老神在在地说道:

“故而是一战成名,不是千战成名。重点就在这个一战上。天山剑派已是打出很漂亮的第一剑了。”

林樊果然如同云婳婉所说,在擂台上行了个礼,便放弃了接下来的守擂。他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无法再应付以下的打擂,但仍然赢得了万众的欢呼声,登时掌声如山呼海啸,天山剑派带队人眉眼含笑,不停地跟旁边人说着话,拂尘在肘间高兴得跳来跳去,半晌停不下来。

“多年修行,便只等着如此一战,”方濯说道,“耗尽气力,也已是对对手最高级的尊重了。”

“他二人本便年龄相仿,实力也相仿,只是林樊比他还更厉害那么两分,”云婳婉道,“天山剑派之所以能名列修真界十大门派之一,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它守着全天下独一无二的一份召唤秘术。如天山剑派掌门这般实力,召唤出来一个真龙绝对没有问题,林樊虽然还不至于到那种程度,但是能召唤出来一个虚影,使其拥有三分实力,已经是百年难遇了。”

方濯说道:“那他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召唤出来一条真龙呢?”

“保守估计还需要二十年,”云婳婉笑起来,“若是有际遇,说不定还能再多进步一些。你瞧,多厉害。天才并不是只有咱们振鹭山有,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这可不是一个只拼天赋的年代了。”

方濯点点头,云婳婉说得确然对,这话或多或少也勾起了他的一点别样的想法。柳轻绮笑而不语,捏着扇子轻轻扇了扇,没做回应。

台下擂台已经上了新人,林樊的龙一经出手,虽然唬得接下来足有半盏茶的时间都没人敢挑战他,但同时也勾起了这些少年的胜负欲。在林樊离开后不久,一个逍影门的弟子踩着欢呼声上了擂台,刚举手向着四周没示意几下,便另一人上台来,两人躬身对礼,便摆好了对战姿势。

那后上来的人个子奇高,足有一扇半门那般,一开口,便是一口粗犷嗓音:

“在下灵山明光派弟子陈泊山,人称‘花斑眼’,一枪一棒,讨教阁下高招!”

那逍影门的弟子并不落下风,虽然比他矮了一点,却也不卑不亢:“在下逍影门弟子封刀,讨教阁下高招!”

“封刀?”方濯忍不住说,“这名字霸气。不知天下有谁可能使他封刀?”

“这修真界,若论到封刀封剑,都已是退隐中人了,”云婳婉眯起眼睛,“不知此子日后功名如何。”

封刀虽然叫“封刀”,手里却使了一对双鞭。估计他爹娘也觉得“封鞭”这名给人叫不太好听,可论“封刀”,他也没刀可封。

二人之间是陈泊山先出的手,武器一亮,登时便叫人哭笑不得:这人使一把长刀,平素里就塞在腰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塞下的。方濯笑道:“他用刀,为什么要说一枪一棒?”

柳轻绮也哈哈大笑:“真行,明面上的表里不一,暗地里的故弄玄虚。”

这边说着话,台上照旧剑拔弩张。也不须得人一声令下,封刀便与那陈泊山缠斗到一起。修真界切磋似乎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先比身手与内力,比的差不多了,再动用气息与灵力。这一防止有人下手没轻没重,二也防止有人被利用偷袭,产生一些没必要的伤亡。就连林樊那一场也是一样的,二人先是真枪实棒打了一阵子,直至二者之间状若已经很难用武力分出胜负了,这才由林樊一个响指打出第一声召唤诀。那对手也反应很快,几乎是瞬间便凝灵成结,挡在自己身前,掀起一阵尘土。而此刻,封刀与陈泊山刀鞭相撞,不分上下,激烈的争斗之中不住地迸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火星四溅。

这回不止是方濯,连一直有一搭没一搭靠在椅背上的柳轻绮都像是突然长了骨头,直起身来瞧了两番。这二人虽然身形相差较大,可封刀却意外的强势,在与陈泊山刀剑相向之时,竟然分毫不曾落于下风。

陈泊山出招凶而狠,封刀与他不同,他不追求力量上的压制,而只求一个“快”与“狠”。这也与他使用的武器双鞭有关,虽说这两把短兵与陈泊山那把长刀比起来,体积与杀伤力似乎都不可并肩而语,实则不然。封刀的双鞭明显便是派内所打之神兵利器,虽颜色暗沉,可起落于空中,却不难看出其间凛凛残影。

而反观陈泊山,虽说手上功夫也不算下乘,可与封刀这无孔不入又快捷迅猛的双鞭相比,他的长刀便难免显得有些笨重。这刀确然是以杀伤范围和力量作为其上上之选,可对手是封刀,其灵活性便差了不止一点半点。若此刻比的是马上作战,说不定陈泊山还能与封刀打个平手,甚至有可能赢得此次擂台战,可一旦落于地下,封刀双鞭在掌中一转,借着此巧力,就能再度卸掉他的蓄力一击。

“好身手。”方濯的目光一直黏在封刀身上,目睹其矫健身形,双鞭上下翻飞有如猎手。他忍不住说道:“这武器平常在山上见不着,只在演武场上偶尔用用,却想不到在会使的人手里,能发挥出这么大的功效。”

云婳婉的目光也一直落在擂台上,可不知为何,她似乎并不是很兴奋,而显得有些不安。那二人尚于擂台之上鏖战不休,四野也寂静下来,几乎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盯着擂台之上这场切磋。

她似是有些心神不宁:“以屈求伸,以柔克刚,这封刀虽然手持两把利器,但却并不莽撞,以守为攻,专攻细处,便使对方难能兼顾,无处容身……”

柳轻绮突然道:“不好。”

他一直盯着擂台不动,此话一出,便一把抓紧了轮椅的把手。方濯看他似是要站起来,赶紧要去扶他,一边的云婳婉却也随之而起,两步跨到栏杆旁边,皱起了眉:“他要干什么?”

不只是她,足有两三个关注着这场擂台赛的长老都起了身,其中一个甚至已经凝气秉神,似乎随时准备着出手。而为时已晚,那陈泊山早有准备,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刀背横扫过封刀的下盘,封刀早有预谋,一闪身躲了,正欲提起双鞭照准陈泊山的腰侧、故技重施之时,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脚步变得无比迟缓。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随之眼前便骤然一白,陈泊山凝起灵力于掌心之中,照着他的方向,毫不留情地猛拍一掌。

那一掌几乎倾注了他毕生的功力,便是冲着要封刀的命去的,封刀连忙想要抬手凝诀,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臂也动不了了——

不知从哪儿长出来的藤蔓紧紧地绑住了他的四肢,就好像从地底钻出的冤魂一般,齐齐伸了手,在向他讨命。

陈泊山这一击倾尽全力,连那刀都在掌中震颤起来,他唇角一勾,眼睛经由方才的一战,已经微微有些发红。这一切来得实在太快,二人之间又离得太近,饶是神仙,想必此情此景也已救不下来了。在这短暂的瞬息间,只一道金光来得及从对面骤然爆裂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冲往擂台,正欲拦下那一掌之时,却在半途中被另一道剑锋所消弭了。

那逍影门长老站立在栏杆旁边,瞪大了眼,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出手竟然还会被人拦下来。而这只在千钧一发之际,这突然冒出来的剑锋属实是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云婳婉长剑已在手,柳轻绮甚至还没能从轮椅上起来,便听闻台下一声爆裂,似是尘埃落定。

全场登时安静下来。方濯不可思议地瞧着这一切,这突如其来的危机绑缚了所有人的神经,似乎才从那酣畅淋漓的打斗之中出来。台下一片白烟四起,尘土飞扬,方濯用脚想知道,这么近的距离,就是如此拼死一击,封刀就算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去,后半生非但不能摸剑,还毁了一辈子仙缘。

云婳婉怒道:“切磋下死手,还在对方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这不是杀人是什么?”

柳轻绮的腰算是彻底废了,就算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他硬是站不起来,只是干着急:“人怎么样了?”

逍影门的长老目眦欲裂,扶着栏杆,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怒吼道:“明光派!你也是什么意思?”

那出手横剑而来的正是明光派掌门。他执剑站于栏杆前,以手抚须,淡淡道:“结果未出之前,诸位长老不许插手。”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掌门在维护自家弟子,可问题是,他说得也并无道理,这正是英雄擂白纸黑字书写着的条例之一。任谁听了都觉得不适,面对着一条人命而出手扼住可能生还的希望,这很明显并不是一道规则就能解释清楚的事。

逍影门长老人都快气炸了:“你门人有意要杀我门下弟子,竟还不许我逍影门出手相助吗?”

“死不死的,这要看最终结果,”明光派掌门微微一笑,丝毫不受任何影响,“泊山出手有分寸,若是贵派弟子挡不下,便也只是略略受伤罢了。”

“你!”

逍影门长老被气得半死,却再无时间与他理论,正欲纵身而下去查看自身弟子的情况,却忽而听见传来一个突兀的清朗的声音:

“放心吧,没事!咱们修真界的未来的希望,于情于理,可不能在这场切磋里死了。”

逍影门与明光派皆一愣,同时停止了动作。

方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云婳婉也吃惊极了:“云盏?”

台下不过多久便云开雾散,此时众人才看清楚台上的情况:那上面除了封刀与陈泊山,实则并无他人,只一只酒壶横亘于二人之中,此刻还滴溜溜地打着转。封刀还被束缚在原地,身体下意识后仰着,汗已涔涔冒个不停。

陈泊山瞪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抬头。声音是从房顶上传来的,几人转头一看,叶云盏正翘着二郎腿,躺在房檐上,还保持着掷出酒壶的姿势,瞧见人人都看他,摇头晃脑地笑了一下。

他拉长声音说:“千万姿态毕,还得看酒鬼——一只酒壶便足够叫你此生别想摸刀了。”他一下起身,极为轻盈地跃起,站立在走兽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擂台,很高兴地哈哈笑了两声。

“你的小动作,我全看在眼里了,小兔崽子,”叶云盏装到了,高兴得直乐,“怪就怪那城主老头儿没在这儿设个观景台,不然装到的就不是我了。哈哈,来,什么什么眼,让哥哥娘家给你点颜色看看。”

一时不用他再提醒,一把剑便从观景台横空而出,几下割裂了封刀身上的藤蔓。封刀毕竟年轻,又从未感知过生死,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蒙了,手脚刚解缚的瞬间,便手软脚软,下意识朝后瘫倒过去。

却倒在一个姑娘的怀里。那姑娘一手接了他,一手轻轻一张手掌,便将那剑吸入掌中。封刀倒在她的怀中,只来得及抬头看一眼,眼睛不知是吓的还是惊的,直了一半。

逍影门几个弟子赶紧冲上台来,这姑娘将手里的人轻轻往外一送,便送到了他们怀里。那逍影门长老似乎要发作,可与旁侧人说了两句,却又气冲冲地坐下了。几个逍影门弟子手忙脚乱地背了封刀要去救治,一时台上只剩这姑娘与陈泊山。陈泊山的胸腔上下伏个不停,目光抑郁,居高临下地望着这姑娘,眼中已含杀机。

这姑娘却不卑不亢,手执一把流光长剑,温声细语道:

“在下雁然门大弟子,顾清霁,请教阁下高招。”

云婳婉眉头紧锁,听到这声音,却又骤然一松。

柳轻绮半个身子僵成了木板,闻言终于放下。方濯一直提着心就好像一只木桶一样当啷落地,他用力一抓轮椅扶手,没忍住自己的声音,大声道:“大师姐!”

正是雁然门下大弟子,顾清霁。她是反应最快的,在叶云盏发布那个谜语一般的命令之后,她便提剑纵身,云风般飘然而下,一剑横于陈泊山之前,另一只手扶住封刀,完成了场面局势的骤变。

陈泊山握紧了长刀,后退两步,全身肌肉紧绷,仿佛随时准备故技重施,却似还有所顾忌。顾清霁则眉眼含笑,唇角轻弯,对着陈泊山轻轻一挽剑,尽满了礼数地冲他一行礼。

擂台上一时寂静万分,只余陈泊山方才那全力一击所撼出的白烟尚且散成丝缕飘荡在空中。一双双眼睛盯紧了擂台,为了方才的危机而打算一睹接下来的情状。陈泊山深吸一口气,冲她草草一行礼,道:“明光派陈泊——”

顾清霁打断了他。她眉目温柔,笑容如沐春风: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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