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钱41(2 / 2)

接着便翻了个白眼。

“看我?看我也是这几句话,这位姑娘,你若没能那叫人盯着你看的美貌,便别总是看别人。”她抬起指甲看了一眼,对着烛火研究了一下手指的构造,细声细气地说道,“知道你是好心,要将这死人从我们楼赎出去,可姑娘你是不知道,就杏桃那穷酸气,您在她身上多翻翻便能找出好东西来。这姑娘可是什么好玩意儿都戴身上的,就这么出去晃着招人羡慕。可咱们都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便也不多说。如今死了,说不定便是她那一身招了匪徒兴致,玩完之后,顺手便杀了呢?杀鸡取卵,你我都懂的道理,所以也别太追究了,能放在这楼里的,定也只有这几样东西。”

祝鸣妤听了,面上没什么显色,心里微微皱眉。一个姑娘原本站在那姑娘身侧,闻言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说道:“玉柳姐姐,积点口德吧!”

那玉柳颇为傲气地一翻眼,瞧了她一下,慢吞吞地说:“你为杏桃妹妹喊冤,便是要与我为敌了?”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妈妈心善,我可不然,”玉柳轻轻一晃下巴,看了祝鸣妤一眼,鼻子里轻哼一声,风情万种地一回身,扭着腰便往回走去了,“她杏桃死或不死,与我们楼都没有任何关系,反倒活着的人才是正经事,姑娘若是明眼人,便自己看着办吧。”

玉柳很快便没了身影,估计是走到自己屋子里去了。老板娘一见玉柳出来,便放了那姑娘,恶狠狠地瞪她一眼,转头又冲祝鸣妤不无得意地说:

“楼里小女子娇惯坏了,叫姑娘看了说笑。怎么样?我们赏翠楼里的头牌玉柳,是不是这模样顶得过天底下各个女子?绝没有比她更漂亮的了!又温柔,又贴心。客人们都爱她。姑娘若是有闲心,也可与她交个朋友。这姑娘刀子嘴豆腐心,内里可好得很。”

祝鸣妤像是一株没有生命的树,目光再似枯死的老枝一般从那头转回来。她扫了一眼老板娘,盯着那姑娘看。随即她说:

“把东西给我。”

这是她当晚重复过的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之一。

姑娘被老板娘从身后推了一把。她忙上前来,将东西端到祝鸣妤面前,瞧见她腰间的剑,身形还瑟瑟发抖。

祝鸣妤拿过那些少得可怜的东西,取出钱袋来,拉过她的手,往里面放了一块银子。

那姑娘吓得身子抖如筛糠。她磕磕绊绊地说:“这、这是……”

祝鸣妤抬起手指,不动声色地顶住了自己的嘴唇。她贴近姑娘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今夜寅时,带着你的东西,到后院等我。”

随即她直起身,拍拍姑娘的背,淡淡地说:“作为帮我拿东西的报答。”

身旁传来几声似嫉妒又似慨叹的小小的讨论。

姑娘攥着银子,抖个不停。她深深地看了祝鸣妤一眼,那眼神里惊慌且瑟缩,却又是坚定不移的。她冲着姑娘微微福身,小声道了谢,拎着裙摆,低着头便穿过人群,到楼上去了。

祝鸣妤低头看了那些东西一眼,不过几件衣服还有一面铜镜,外加一把梳子和一对耳环,没别的了。她将衣服和镜子都丢在地上,攥着那梳子和耳环往外走,走了两步,将耳环也摔在地上,便闻当啷两声。

老板娘站在人群里瞧着她要出门。她往前赶了两步,殷勤地问道:“姑娘,怎么不要了?”

“不要了。”

祝鸣妤只攥着那把梳子,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赏翠楼。老板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目光突然变得很阴郁。她四下瞧了瞧,人人基本上只站在自己的地方,默不作声地瞧着那姑娘几步便跨出赏翠楼。那高挑而略显单薄的身形在她眼中正如飞走的流星一般可望而不可得。她探出舌头来,轻轻舔了舔自己那颗金牙。这财富的象征似是给了她无比的勇气,她提起裙子,在后面喊了一声:

“哎!姑娘!”

那姑娘步子没停。老板娘一咬牙追上去,一路一叠声地叫着。她紧赶慢赶,几乎是飞奔。追上祝鸣妤后她一抬手扯住她的袖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对上一双冷淡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

祝鸣妤盯着她,月光似的冷冷地盯着她。老板娘浑身上下似是一身的鸡皮疙瘩,可她却毫不罢休。她扯着这姑娘的袖子不松手,谄媚地说道:

“好姑娘,你还是将杏桃的埋身之地告诉我吧,待到日后,若是想祭拜她也有个地方。好歹是多年的母女呀!情分总不该就这么断了。姑娘,你说这道理对不对?”

祝鸣妤只说:“不过三日,你就会忘了她的。”

“这是什么话!姑娘,杏桃当真是我亲亲的女儿,她被人折腾了,我这当妈的心里也不好受。”老板娘说着话,见祝鸣妤无动于衷,心里下了决心,贴近了祝鸣妤的耳朵,小声说道:“姑娘,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杏桃她没死。您救了她,您是好心人。可您总也得救救我吧?这世界上又不只是她一个人,我和那一楼的姑娘也得吃饭。杏桃走了,她是好了,我们可挨饿啦。姑娘,您没尝过挨饿的滋味吧?那可是相当不好受的!希望您可别有这机会。”

祝鸣妤被她牵在原地,长呼出一口气。她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动了一动,但很快就消弭了。

她转身对着这追出来的妇人,很有礼貌地说:“夫人,我刚刚给了您二百两。”

这话里实则已经有了些威胁的意味了。老板娘聪明,听得出来,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虽是有些瑟缩,但照旧照着自己以前那计划接着说道:

“二百两!是,您是给了二百两。可二百两能买什么呢?我一给那楼里的姑娘添置几件新衣服,这钱便没了。我那儿姑娘多,您也知道。每一个人都是一张嘴,得吃饭,得穿衣呀!要您二百两并不过分,好歹我也是将杏桃抚养长大的人。您是带着杏桃走了,我们少位姑娘,谁都伤心。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忍心自己的姐妹就这么从此再也不回来了呀?”

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可惜祝鸣妤不吃她那套,耐心地听完了这段话,便将手一甩,毫不留情地往前走。她对那夜色有着由衷的钟爱,几乎完全不回头。老板娘见此招无用,心里也急了,却不舍得放这人就此离开,情急之下,张口便道:

“姑娘,你带走杏桃,是好事。只是我这楼里无端少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官府到时候来查人,少这么一个,我怎么说?我能说是一个未名的女侠把她赎出去了吗?姑娘,到底你也为自己想想,你是救了杏桃,可你在官府上无名无姓的,要是真出了这事儿,你——”

她话音未落,另一半却扼杀在这夜色之中,一声也叫不出来了。割断了她声音的正是一把剑,祝鸣妤早已走出数步之外,却在一瞬间逼近她的身前,转掌之间剑鸣出鞘,冰冷的剑锋抵着这妇人的喉咙,硬生生将她接下来的话全都逼了回去。

老板娘先是一愣,很久才想起来发抖。她浑身上下似乎都在这夜色中抖尽了,只有双手还泛着凉,掌心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汗。那剑贴着她的喉咙,微微一动就能要了她的命。老板娘动也不敢动一下,只能举着双手,咕哝两声,抖着嗓子说道:

“女、女侠饶命!没过脑子说错了话,女侠不要介意!”

祝鸣妤面无表情,剑锋微微动了动。这妇人便哭叫出来:“别杀我!”

祝鸣妤冷眼瞧着她,表情像在看一个死人。她低沉地说:“不要威胁我。”

老板娘的牙齿上下打着颤。祝鸣妤最后看了她一眼,将剑放下,收回腰间,从怀里掏出钱袋来,往老板娘怀里一抛,淡淡地说道:

“给那些姑娘买点东西。”

她说了这话,转身便走。老板娘抱着钱袋连连点头,惊魂未定地目睹着那身影渐渐消失在夜风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过了一阵子她才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抖得拿不住钱袋,那小东西便啪地一下掉到地上,绳结被摔断了,银子滚了一地。

老板娘连忙俯下身抖着手去捡。那些小碎银滚得到处都是,幸而在月光下闪着亮,才能叫她一一看清楚。老板娘的手指在地上不住地滚着。捡着捡着,她的手不抖了,腰也挺直了两分。最后她苍白的脸色又变得无比红润,低垂的眉毛也高高扬起,连颧骨似乎也熠熠生辉起来。她跪在月光下像是一块屹立不倒的丰碑,在捡起那些碎银子后,她满意地颠着那只钱袋,冲着祝鸣妤离去的方向大声“呸”了一声,随即从地上爬起,兴高采烈地向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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