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应叹何人36(2 / 2)

叶云盏冲他耳朵用力喊了一声。

登时方濯感觉到像是被浇了一大盆冰水,一股刺骨的寒痛顺着大脑顺序向上攀登,骤然在额头炸开的一瞬间,他听到屋里传来柳轻绮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

叶云盏登时耸了肩膀,灰溜溜地将头缩回去,就此偃旗息鼓。

“其实我真是有事儿问你,”叶云盏在桌子旁边坐下,看方濯还站着,便文质彬彬地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坐呀,随便坐,不要客气。”

方濯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尽量冷静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我的屋子吧。”

“哦,是这样吗?”叶云盏夸张地用手一捂嘴,“真是太冒犯了,我忘了!”

话虽如此,表情上却没有一点悔意。方濯翻了个白眼,用脚踢过来一只椅子,坐在了对面。

“倒是要问什么?”

“拽啊哥,你是师叔还是我是师叔?”

方濯将手放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敲了敲。

叶云盏嬉皮笑脸地将手放上去,暧昧地摸摸他的手背:“嘿嘿,不说了,和好。”

方濯把手毫不留情地抽了出来。

叶云盏说:“我找你,是真的有事。你前两日不是为了花岭镇这事儿跟掌门师兄还有其他师兄师姐交代了不少吗?然后你还问那个燕应叹到底是谁,云意说的那个桃花树下的邀约到底该不该去,但是谁也没告诉你,所以你本来打算代你师尊去看一眼的,是不是?”

方濯倒有些意想不到:“你知道燕应叹到底是谁?”

“我知道,其实我们都知道,当时的掌门、也就是我师叔,其实是为了你们才没把事情公开于众,现在你们不知道,其实也很正常。”

方濯敛了神色,严肃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你说说看。”

叶云盏向后轻轻一仰,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想了一阵之后说道:“不过这事儿你别跟你师尊说是我说的,就当不知道就好了,我可不想承受他的怒火。”

“哎哟,”方濯长呼出一口气,身子往后一摊,已经有点崩溃了,“快说吧哥,你都折腾多久了,非得给我急死不可?”

“哈哈哈哈,习惯了,习惯了。”

叶云盏嘿嘿笑了两声,又斟酌了一下语句,这才终于进入正题。

“之前云意说他是在幻境里面见到的这个燕应叹,其实我们都很惊奇。这个人对于我们来说其实不是什么陌生人,也正像他所说的一样,很多人都知道燕应叹,如果你带着这个名字到各大门派去问,那很多人都会告诉你他认识他,然后还会问你,你问他干什么。”

“但是有一件事从本质上就出现了问题。燕应叹其实早就死了,他不应该活着。所以云意在幻境里面见到的那个燕应叹到底是不是燕应叹,如今还存疑,而且……”

叶云盏抿了抿嘴唇,轻轻别过脸,似乎方才组织好的语言到如今又难以派上用场。方濯却已经听傻了,再怎么样,他也难以接受这个燕应叹原来已经死去的事实:“他已经死了?为什么?可他明明说,他和我师祖是好友关系……”

“根本就不可能是好友,”叶云盏说,他的神情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因为当时应当就是燕应叹杀的当时的观微长老——就是柳一枕。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人人都知道燕应叹是以桃花枝杀人最为出名,当时观微师叔正是死于一束桃花枝穿心而过,虽然当时并没有在战场上见到燕应叹,但是无论是在他之前还是自他以后,都再也没有听说过第二个用桃花枝来杀人的人。”

方濯脑中已经嗡的一声一片混乱。救了唐云意的人很可能并不是那个真正的燕应叹,而燕应叹似乎正是已死,同时还有极大的可能是柳轻绮的弑师仇人。在短暂的懵然之后他看向叶云盏,此刻这个年轻的东山门掌门人正用手指轻轻扣着桌面,眼神钉在一处,面上便流露出几分若有所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是个魔教魔头?”

叶云盏苦笑一声:“他何止是魔教魔头。我听我师尊说,燕应叹这个人当时在魔教的地位极高,人人都说他是带头者,只是现在也没什么人证实,而燕应叹也早在大战后两年被人剿杀于云城青灵山山顶,连骨头都被分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他甚至还让我师尊去甘棠村,他到底有何居心?”

“现在讨论他的居心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因为不会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燕应叹本人,当时死的到底是他,还是他的替身,这些都无从而知,”叶云盏说道,“不过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师兄绝对不能去赴约,他口上说着不去,心里未必是这么想的,你得多上心,看好他。”

“你放心,”方濯说,“只要我在振鹭山一天,他就别想离开我下山。”

叶云盏看了他一眼,有点好笑,拿脚踢了他一下:“狗东西,这回你倒是不呛我了。”

方濯抱着胳膊往后一仰,笑道:“你不呛我,那我也不呛你呀,大家和平共处,也没什么不好。”

叶云盏做了个扭曲的奇异的面部神情,嫌弃地冲他吐吐舌头。他本来就灵活,坐在一把椅子上久了,就很难不能在上面摇摇摆摆一番。他的两条腿跳了跳,随之在桌子底下视若无睹地抖了起来。

“我今天来主要就是把这事儿给你透个底儿,你别总想着往甘棠村跑了,要真是燕应叹,十个你也打不过他,别总想着鸡蛋碰石头。”

“那你呢?”方濯笑道,“百年难遇之剑术奇才,不会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到吧。”

“虽然你的夸夸让我非常的开心,而且我也知道你不是真心的,但这句话我还是要说,”叶云盏的脸无意义地上下晃了晃,睫毛落在太阳光之下眨出一连串的残影,“不要给人乱扣高帽子。和燕应叹打,我配吗?”

“您不配,”方濯笑道,“那我哪配呀。”

叶云盏摇头晃脑:“你不配。”随即他伸了手,招呼着方濯过来,趴在桌子上,笑嘻嘻地说:“我还有个事儿要告诉你。”

方濯说:“别喊。”

“你神经病,”叶云盏说,“我不喊。我不会在同一个坎上跌倒两次。你就说你听不听吧。”

“你要说什么?”

“八卦。保管你爱听的。”

方濯嗤笑一声,满脸不屑。随之他就抱着手臂趴在桌子上,离着叶云盏很近,小声说:“什么八卦?”

“说出来吓死你,”叶云盏左右看了一眼,明明没有旁人在屋中,他却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婳婉师姐和鸣妤今天回来了,你知道吧?她俩去南方赈灾,走的时候两个人,回来又多带了一个,我来之前特意到雁然门看了一眼,哎哟,千年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啊,那是真漂亮,谁看眼睛都直,就那么漂亮。”

“那是新弟子啊,她们两个又想着多收一个呗,”方濯不觉得这有什么,“咱振鹭山漂亮姑娘又不是没有,你在这儿发什么疯。”

叶云盏啧了一声,敲了一下桌子:“你那是没见!咱振鹭山的都是小姑娘,几个当师姐的也都是世外高人那种美,这姑娘那种漂亮你绝对没见过,看她一眼就移不开眼了,就是这么美。”

方濯百无聊赖地想着,君守月也挺漂亮的,就没见叶云盏这么形容过她。

叶云盏接着说:“我就问婳婉师姐,拉了这姑娘上山是干什么,走丢了吗?结果你猜什么着,婳婉师姐跟我说,她想让这姑娘加入外门,跟着咱们门派修行。”

“本来我就以为这只是山底下无家可归的姑娘或者是走丢的哪户人家的女儿,看上去也得有十**岁了,收进来就是能直接进内门的年龄,结果师姐跟我说她打算让她进外门,这一下也给我整懵了,怎么还有这个年龄进外门的道理?我就一问师姐,问她说这是别的门派过来的弟子吗?师姐说不是,她甚至没有过任何修行的经历。”

“没有任何修行的经历?”方濯微微皱起了眉,也对此事有了兴趣,“那她来干什么?这个年龄起步已经很晚了,若非她是极其有天赋,否则很难再修出什么东西来了。为什么要让她进外门?如果只是想给她找个安身之处,在甘棠村为她购置一处田产不便好了?”

“对呀,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估计婳婉师姐也料到这件事情确实有点反常,她就跟我说,这个姑娘不是随便一间屋子几块田产就能打发的,她是鸣妤救下来的,不知家在何处也没有什么安身立命的能力,现在除了振鹭山无处可去。”

“所以我现在过来也就是为了告诉你,可能今天给那姑娘安顿下来之后,婳婉师姐就得找人过去见她一见,师兄现在不方便,估计就得你代劳,到那儿了,听着什么事儿也别表露出来震惊或者是别的什么神色,就一如往常就好,怕你控制不住,所以先提前过来给你提个醒。”

方濯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奇异的不安感。他总感觉这种事好像总是伴随着某些难以上得台面的话题,往往会让人感觉到尴尬、或者是无从立身之类,并且接下来得到的结论极有可能会使接受者大跌眼镜,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否是讲述者本人的把戏——他的手在抱臂之中悄悄在衣服上蹭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将那莫名其妙生出的些许水渍擦去。他有些紧张地说:

“你说。”

叶云盏说:“这姑娘身份有些特殊,从小养在青楼里的,若不是鸣妤偶经他们行事之处听到有人在里面哭嚎,估计这姑娘当天晚上就没命了。”

“青楼?”果不其然,尽管方濯内心已有或多或少的猜测,可一听到这个词还是下意识瞪了瞪眼睛,“她是……”

“风尘烟花之地,不外乎也只此生计,”叶云盏叹道,“我见的时候,那姑娘脸上泪都没擦干,瞧见我先是直往后躲,一句话也不敢说。鸣妤拉着她才让她没再那么发抖,叫我离她远点儿,结果我都已经离她数十步远了,她还是躲在鸣妤身后不敢出来。无奈何我只得先走,在路上想想这件事儿,就觉得真是荒谬,”叶云盏顿了一顿,目光若有所思地一晃,从窗台上跳到桌前,只是轻轻一摇头,慢吞吞地说:“‘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这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可怜可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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