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没屁用的规矩5(2 / 2)

村长的脸色很不好看,不过方濯大抵也可以理解,若自己也是镇中人,要真有人胆敢站在他们镇子供奉数百年的花神面前出此狂言,方濯怕是直接就两拳上去,直至将其揍到听到“花岭”二字就开始打颤发抖、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为止。唐云意这人向来嘴比脑子快,被方濯来了一下子,捂着肚子还在反胃的时候,脑子里就已经清醒了。他有些尴尬地抬头,看了方濯一眼,用口型求助:“大师兄……”

英武善良聪颖和蔼大师兄耳聋眼瞎,什么也看不见,转头而去,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无奈之下,唐云意只得轻咳两声,小声道:“那个,陈村长,真的是很抱歉,我刚刚口出狂言,冒犯了你们花神,请您别放在心上,我不是……”

言语至此便难以再接着往下说,似是不知如何措辞,那目光便又落到了柳轻绮身上。柳轻绮只耸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恨得唐云意牙痒痒,憋了半晌,只憋出慢吞吞的这么一句来:

“我真不是故意的,陈村长,我们吧,我们是好人,对神仙都很敬重……”

方濯叹了口气,抬手捏住眉心,揉了一揉。他正欲转头补救,却突然听得柳轻绮那如出云世外的声音骤然响起,适时替唐云意解了围:

“请村长莫怪,云意常年生活在振鹭山上,难以接触到派外之人不说,在山上更是被师兄弟姐妹们宠坏了,一时言语上冒犯了贵镇,我在这里替他道个歉,请村长莫放在心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方濯挑眉看了他一眼,倒有些难以相信他会出手帮唐云意,又说得如此恳切,忍不住目光多停留了一会儿。柳轻绮的眼神从左移到右,不动声色地与他撞了一撞,面上露出些许一闪而过的洋洋自得的神情。

方濯暗笑一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掀了掀眼皮。

那村长本便已年逾花甲,鸡皮鹤首,手中执杖而行,一走一咳嗽,又因着敬奉花神而不许镇中他人随他而来,吓得方濯不得不护于身侧,真怕他一个摔倒,便赔得整个振鹭山倾家荡产。见那花白胡子于阳光之下似一捧逡巡不定的枯草,摇晃不定。头发也白了大半,发尾打着旋,说话的时候就在那颗皱纹如深壑的额头之上缓缓移动着,跳得很慢。

“这位小仙君说得也并非全不在理,虽说花神乃是我花岭镇的护镇之神,可这神鬼古怪,便都出在这座花神庙上。”村长咳嗽了两声,苦笑一声。他接着说道:

“自打这花神庙塑立起来之后,镇中人一直用心供奉,派专人每日打扫三次,定要做到一尘不染才可回家休息。花神更是对此眷顾颇深,每次于花神庙进行祭拜时,总能闻到一种异香,且神像前总会放着一把新摘下来的花,想必便是花神大人对于花岭镇的垂怜。”

方濯闻言,轻轻眨了眨眼,转头看向柳轻绮时,却看见他的眉毛微微皱起来了。

方濯打起了精神,知晓接下来便将是事情最重要的始末,果不其然,村长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可大概是在十日前,一场雷雨从午后一直降到深夜,由于雨实在是太大了,所以那一天我们暂定的花神祭典不得已而推迟。几位外来的少爷小姐对此事也是很不满,可我们一致认为,若是在雷暴之际请出花神,想必才会玷污花神的尊严。”

“此话有理。”唐云意点点头,“下雨满地都是泥,神仙都是爱干净的。”

“小仙君所言极是,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村长叹息一声,说道,“可好不容易挨到第二日,算是雨水已停,只天色尚未放晴,我们也不敢耽搁,立即前往花神庙想要请出花神赔罪。谁料到了便发现庙宇坍塌、满地泥泞,仙君你们可知,活像是、活像是被洗劫一空一般!案上贡品都被砸个稀烂,唯有神像尚且完整无缺,案上的花也不见了,我们为祭典所准备的一切,在那一日都了无踪迹。”

“而最骇人之事便莫过于此。我们只当是有贼趁虚而入,抢了花神庙的祭品,而祭典的推迟惹怒了花神,故而毁了神庙。为了向花神赔罪,我们花岭镇迅速对花神庙进行了修补,并且补上了消失的祭品,以及派专人于庙前彻夜守候……甚至还以全镇于花神庙前向花神谢罪,当花香再度从花神庙中飘出的时候,我们都以为获得了花神的原谅……”

村长言语于此,叹了口气,捋了捋胡子,悲凉道:“可谁能料到,便是在第二日,当守夜人赶到花神庙前一探究竟的时候,却见面前依旧废墟一片,庙宇坍塌、贡品全无,可分明夜间不曾听到任何声响,而此夜晴空万里,亦无雷暴之忧……此后无论我们如何补救,第二日花神庙依旧会回归原来的模样,仿佛永远都修不好一样,如今已是数日过去,镇中人心惶惶,不少人都说是触怒了花神,将降罪于花岭镇,故而老朽才请诸位仙君帮忙,恳请仙君看在我这把老骨头的份上,帮帮我们平息花神之怒吧……”

说着,村长扶着杖,弯下腰去,颤颤巍巍地便要拜。方濯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他,几只手胡乱地挡在村长身侧,柳轻绮轻扶着他的手臂,情急之下忙道:“村长您不必行此大礼,前来为花神庙解除此灾,也是我们分内之事,您只需讲清楚状况便好,余下的交予我们,便不必您再多费心了。”

方濯一听,这不就是直接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了吗,他正欲抬头提醒柳轻绮一句,手臂却被人抓紧,指尖收缩之中,小臂上的肌肉微微一痛。

方濯愣了一愣。这年老的人似乎不该有如此力量。不过他并没有多想,此刻,正是如何安抚下这位老村长的情绪为首要。

“多谢仙君,多谢仙君,”村长扶着他的手,虽是情绪已然不稳,却依旧以其阅历而保持着冷静,“余下之事,单由老朽一人也无法说清,还请一位仙君随老朽前往庙内一叙,见着花神神像,想必诸位仙君便可知此事究竟为何了。”

随他进庙?

话音未落,几乎是瞬间,方濯和唐云意的目光便都移到了柳轻绮的身上。那目光灼灼,其中意味更不必多说,柳轻绮手里还扶着这位老人家,眨了眨眼,突然摆出一副懵懂神情来,侧头看向方濯,表情十分懵然。

“师兄,你看着我干什么,你我三人中唯有你灵力最为丰厚,若是你随村长一同进庙,想必是再合适不过了。”

方濯一愣,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唐云意和村长的目光就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极为迅速地转移到了方濯身上。方濯吓了一大跳,心头砰砰直响,只知道下意识转头去看罪魁祸首,却被村长一把抓了手,那布满皱纹的手指覆在他的手背上,刺得他一个激灵,耳侧传来老人家哀求的声音:

“仙君……”

唐云意也一把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亮着眼睛喊他:“师兄!”

方濯左右逃脱不得,气又气不过,笑又笑不得,不知所措地在原地愣怔了一会儿,转头怒喝道:“师尊——”

“什么师尊,师尊没来呀?”柳轻绮眨眨眼,不卑不亢地看着他,面露茫然,“大师兄,你是不是路上睡傻了,此次下山只有咱们师兄弟三个,你便是最大的师兄,又何来有师尊相陪之理?”

“……”

“再说了,师尊让咱们下山就主要是想历练历练你,好以后继承咱们观微衣钵,振兴观微门全靠你了,”柳轻绮言之凿凿,面容坚定,言辞极为恳切,语气沉痛,就差眼含热泪、手捧烛火,给方濯来一个活人现场追悼会,“所以,你可莫要辜负师尊的期望,大师兄,别忘了师尊说的,凡事要以天下人为先,以普天百姓为先……”

方濯咬牙切齿,怒极反笑:“柳轻绮,你可以,你真的可以……”

柳轻绮摇头晃脑,很无辜地一撇嘴,施施然走到唐云意身后躲着去了。

没什么脑子的唐云意很没什么脑子地问道:“大师兄,那我可不可以?”

“你也很可以。”

方濯抬腿踹了他一脚,指着花神庙,冷酷无情地说道:

“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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