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观微门下的大弟子和它的二弟子三弟子以及四弟子1(2 / 2)

这观微长老座下唯一的女弟子自小在振鹭山便极受宠爱。她从十四五岁的时候便开始时时刻刻提防身边各种各样的危机:这些精力过剩的年轻人们表白心意的方式多种多样,走在路上突然碰见一束野花杵在自己面前(鬼知道这人是怎么在鸟不拉屎的振鹭山上找到这样一束野花的),吃饭的时候突然被人拦在路中当街告白的事情时有发生,乃至于上完茅房出来发现墙上蹲了一块青白色的衣角、上完课回屋的路上被十几个人围着突然开始吹拉弹唱,那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弟子从天而降,穿着一身火烈鸟一样的衣服,在这偌大的振鹭山上简直如同狂奔怒放的火一般,灼灼燃烧着,向她走来。

那人头上还带了个恨天高的帽子,帽子上长了两根须须,活像个唱戏的。那时他也一种西洋戏的夸张动作半跪在她面前,一只手举着花,另一只手则在怀里掏来掏去,一把拽出来一张稿子。

他拖着长音,情感丰富发自肺腑地朗诵道:

“啊!美丽的、甜蜜的君守月!温柔的、可爱的君姑娘!请允许我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分,为您献上我最真挚的爱慕与祝福。如果神明曾经创造出来过仙子,那么你一定是其中最闪亮的一朵玫瑰!你是山上的雪,人间的月!你是所有的无数的世间最美好事物的化身,你是字里行间的梦,是尚未开口就已经心知肚明的爱情!如果河流将会停止流动,那么一定是因为见到了你的美貌而羞愧得结冰;你可知任何一只鸟儿飞过你的窗口,都会因为你在铜镜之中留下的那一抹温热的痕迹而瞠目结舌。你是阳光与霜的结合,你是梦境与现实的交汇!我的心中充满了无数的倾慕,振鹭山的君姑娘,观微门的最明朗的花,请原谅我对您如此冒犯,请看在这束花的份上允许我为您朗读接下来我自己写的一首诗……”

君守月抱起手臂,打断了他。

“你谁啊?你是振鹭山的人吗?”

那人一愣。

“咋没见过你啊?”

“哦哦,我不是贵派门人,我来自西域,只是听说中原有一位君守月姑娘惊为天人,所以渴求前来一见……”

“西域人啊,西域人中原话学什么好你来这干嘛,”君守月撇撇嘴,看他一眼,顺手朝着山下一指,“这儿没活给你做啊,山底下村里有个客栈缺个端盘子的,你中原话好去那也能听懂,待遇不错,包吃包住五险一金呢,你要找活就到那儿去。哎,你知不知道端盘子是干嘛啊?你们那边儿拿盘子吃饭吗?”

总而言之,这些屡屡突发的事故成功锻炼了君守月的反应能力,特别是对于危机一事的感官极为敏锐(最后甚至能练到一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就能在一瞬间内分清此人话语之中的情绪究竟有几分组成部分,并且准确无误地判断这是有事儿的还是来找事儿的,能练到此种能力也实属不易),听闻窗户被敲响,几乎是瞬间便出剑起势,剑鞘被啪地一声握在手里,但见夜色中剑刃明亮,而剑尖因窗户被打开而洒落两点星光,干脆利落,毫不犹豫:“什么人!”

外头传来一声鬼鬼祟祟的叫喊:“守月师妹,是我!”

“大师兄?”

君守月愣了半晌,才依稀听得这鬼鬼祟祟装模作样的声音是方濯的,半信半疑地放了剑,一抬手拂亮了烛火。

方濯赫然出现在她面前,身着一身黑衣,一摘兜帽,像个身姿挺拔的贼。他张开双臂,表示自己怀里什么也没有,很正直地瞧着她,煞有其事地说道:“看,啥也没有。让我进去吧?”

君守月反应了一会儿,将剑放到桌上。她若有所思地说:“我不信。坏东西你是不是藏衣服里了?”

“什么叫坏东西啊,我还能拿什么东西过来害你不成?我是你亲师哥。”

“正是因为亲师哥,人家表的也不会大半夜的过来敲一位如花似玉及笄之年的姑娘的门哪,”君守月摇摇头,作势就要关上窗,“对你敲的还是窗。大师兄,有门你不走,非要跟个梁上君子似的走窗户,你是没手吗?”

方濯用手撑着窗户,不叫君守月关上,讨好笑道:“师妹,这不是找你有事儿吗,怕影响你休息,没敢敲门。”

“不敲门你就翻窗?你这什么逻辑啊,没打上饭就跑后厨吃?还得叫人家厨师单独给你宰一头猪?”

“那你这举的例子也不对呀。”

“你管我例子举得对不对干嘛,反正大半夜翻人家的姑娘的窗户,一看就没什么好事儿,”君守月用了力,着意要把他往外赶,口中道,“走吧走吧,太晚了,要睡觉了,明天再变丑了就找你是问。”

“等等等等。”

方濯手忙脚乱地撑着窗户,也不生气,嬉皮笑脸地说:“师妹,真没别的事儿,师兄来看看你被子掖好没有,这大冷天的,要是受了冻,好几天养不过来,有你难受的。”

“放屁吧你,一天到晚嘴上没个把门的,怎么没叫师尊把你的嘴也给封起来呢?”

“哎哟,咱们振鹭山的淑女不许说脏话,赶紧道歉。”

“道个屁,”君守月瞪他一眼,“赶紧走。”

方濯便展颜一笑,嘴上说着走了走了,手里却依旧扒着窗框不撒手,趁君守月一时不慎,用手肘用力推开窗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了进去。

“不是,大师兄,”君守月眼都瞪圆了,“你是真不要脸啊!”

“要脸进不来,不要脸啥都有,这事儿要是放你面前,你看你选什么?”

“这是闺房,闺房!”

“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这屋子到底闺不闺。”方濯一身黑衣,包得严严实实,便差脸上围个面纱,浑身上下像是裹了一床黑被子。他极其迅速地抬手关了窗,动作之熟练看上去已经练习过好多次了:“我得要你帮忙,师妹,一个特别特别重要的忙。”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君守月说,“穿的就好像……就好像小贼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来我屋偷胭脂回去自己用……”

果真如君守月所言,此身实在太像梁上君子,还得是十分有经验的那种,大头照贴满了城池的各个角落,见了他的下意识都会觉得他是来人家姑娘房里干坏事的——当然目的也与干坏事大差不离,方濯与她装模作样寒暄两句,便从怀里掏出一只小本子来,送到君守月手中,低声道:

“师妹,师兄此次前来不只是想要来看看你被子盖好了没有的,明日里我真的将要实行一项缜密的计划,需要你的帮忙。”

君守月很干脆:“不帮。”

“哎,师妹!”方濯赔笑道,“你怎么不听听就拒绝了呀?凡事别这么快做决定嘛,这又不是一笔亏本的买卖,事成后你三天的饭食我都包了,成不成交?”

“我要你请我吃饭干什么?我不要你请我吃饭!”君守月说,“你不告诉我你要干嘛,我就不帮。”

方濯正色道:“你真想知道?那就告诉你,要办的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儿,办完之后你师兄就记入史册了,连带着你也能在这大事件上记一笔,多好。”

君守月横眼一瞧他,撇撇嘴,说道:“什么事儿,你说。”

“帮助山下误入歧途的生灵寻找到灵魂的归属与家的方向并且替未能实现愿望的苦心人向月亮秉明心意与追求身外之物最好的归宿。”

“我亲爱的大师兄,能说人话吗?”

“就是到山底下去买点东西,顺手帮老二捎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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