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4 坎艮穿竹5（1 / 2）

湖州。

雨下得连绵悱恻，有些反常，但却并不影响汇星饭店生意兴隆。门前停了不少高档轿车，来往间不时地摁着喇叭，其中一辆靠近街道中央的福特车鸣笛声骤然冲破眼前人来人往的喧嚣，一举拿住了街上许多人的目光。

“你他妈没长眼！没看到老子正开车过来啊！”福特车上下来一个怒火冲天的中年发福男，低调订制的西服也掩盖不了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珠光宝气。见被撞倒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乞丐，登时抬起一截短粗的手指指着小乞丐破口大骂。

“啊，这、这位老板对不起，我刚才正过街呢，您这车冲的太快，我、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那小乞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两手下意识地缩放于胸前，作出防御姿态，弓背缩腰地斜望着发福男，惊慌与畏惧溢满眼眶。

“死叫花子，给我滚远点儿！”发福男丝毫不理会他慌乱无力的辩解，骂完还觉不解气，又上前一脚踹在小乞丐胸口。小乞丐被重新踹回地上，也不敢再起身，只是坐在地上畏畏缩缩地往街边倒退。

之前还披着貂裘，在车里坐着的女伴将车窗摇下，向外探头对发福男娇声道：“什么事儿呀，还去不去吃饭了，大街上的丢死人了！”

发福男见四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底也不由地有些发虚。不巧今天带着小情儿出来吃饭，要是被太多人看见，恐怕是会对他后几日的竞选不利啊。想到这儿，发福男冷哼一声，扭头对着地上的小乞丐恶狠狠地说道：“算你他妈今天走运，且先放过你，给我滚远点，别拿你那贱命来脏老子的车！”

小乞丐被吓得缩在一边满眼惊恐，不敢吭声。发福男愤愤地朝他吐了口唾沫转身上车，明晃晃的车灯照得他睁不开眼，随即车身缓缓开走，再次融入这一片繁华天地。

待福特车驶走后，围观人群也渐渐散去，小乞丐在一声声“走了，走了，别看了。”中揉着胸口缓缓爬起来。雨做的帷幕将原本还该亮堂的天遮得暗不透光，阴沉沉的有些压抑。小乞丐甩了甩身上湿透的布料，那仅仅算几片蔽体的布料，被雨水浸透后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的头发有些长，垂下来贴在眼皮上，裤子末端绞碎成条露出白皙的腿肚，脚上的鞋大出来一截，也不知是从哪捡来的。

远处坐在报亭里躲雨的老大爷有些不忍，撑着把伞慢跑过来给小乞丐遮上，再又将他搀扶起来关切地问：“有没有伤到哪啊？啊小伙子？跟我进亭子里躲躲吧。”

小乞丐幽幽地道了谢，然后拉住老头的一只手细声问道：“老爷爷，请问去竹海是往哪个方向啊？”

老头摇头叹道：“往西边城郊山里走，不过这雨下得阴飕飕的，当心山里有毒虫走兽啊。唉！你这次还算走运，没被撞出个好歹来，那些个人看你这样是不会赔钱的。”

小乞丐闻言笑了，露出两颗圆润洁白的虎牙，拍了拍老头的手，声音不再是之前的颤抖怯懦，而是音调上扬带着些狡黠愉悦，像是变了个人，“我今日的确走运，就是不知刚刚那位老板是否能有我这般的气运了。”

竹海山下。

傅朝翎找了棵树将缰绳系牢，扫手理了理墨黑长衫上因骑马皱出的褶子。他仰头望向不远处通向深山的幽径，雨阴恻恻地一直在下，虽然不大，但一丝丝地浸入人心里，有一瞬间，他觉得伞外的雨摸着有种湿滑又隐约透着坚韧的触感，就像潜伏在暗的刺客，暗藏杀机。

雨为坎、艮为雾，坎卦入艮同穿竹，这雨不太寻常.......傅朝翎起了警惕之心，立在原地没有动作。

“别挡路，借过。”尤梓钰才不管他在想些什么，傅朝翎就在山下不去最好，原本也没想跟他一路。

傅朝翎哪会让他先走，在两人擦肩时一把拽住尤梓钰的道袍宽袖，另一只手佯装掐诀起卦样：“形似密鳞，势如蛇行。坎雨入艮卦，穿竹同悲吟。你不觉得这雨不对劲？方才起了一卦，入山凶多吉少啊。”

尤梓钰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傅朝翎也不避让，就着拽他胳膊的姿势与他对视。

也许是再不说点什么两人就快盯出火花了，也许是尤梓钰不想让路过的人看到两个大男人雨天里撑伞对望，还他妈拉拉扯扯的......于是他一扬手甩开桎梏，对傅朝翎说：“还记得干嘛来了吗？我告诉你，就算今儿天上下刀子也得把睡火莲找着。怕死你就回去，别碍我事儿。”

傅朝翎看着尤梓钰踏上石梯头也不回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这小和尚在谭西笑面前和在其他人面前神情气韵截然不同，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与谭西笑亲近，而对自己厌恶？

尤梓钰听着离自己不远处踏着雨水的脚步声，知道傅朝翎在后面跟着，心中开始琢磨他的话。

傅朝翎所说的古怪，他并非没有察觉，而且就这天象来看，恐是有人故意阻挠，逆天为之。但现在尤梓钰顾不得去深究其缘由，他与师傅藏山多年，对方不一定就是冲着他们来的，睡火莲今日寻不到便要等来年，说什么都不可能退守山外。

上山的路是一级级阶梯，两旁长着一排排略显稀疏的竹子。越往前竹子越密，有些靠近中间阶梯的竹枝被雨淋得微微歪斜，向上望去层层叠叠的竟有些看不清去路。

就算来者与他们对上尤梓钰也有脱身之法，况且还有傅朝翎那家伙在，想着他不是自诩比自己有本事嘛，带他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此时不用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