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1拟古决绝词柬友2（1 / 2）

1939年，戊寅年，腊月二十，紫薇山。

清早第一缕晨曦划破雾霭照进白豆杉林中时，紫薇山最为迷蒙静谧的时刻才悄然而至，周遭生灵还未开始一天的生息，便被一连串地动山摇的蹄声震得颤晃不已。

那一列马蹄声戛然止于一处林地，随即四散开来，逐渐与杉林深处相融，只见先前打头的那人调转马头，向着山脚奔去。

枫桥镇。

“嘿！这位爷，侬可就问对人咧，话说这‘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和尚最多的地儿，那当然是寒山寺嘞！”茶摊李小二满眼映着面前洋服革履的男人，瘦削的颌面都堆不下那殷勤笑意了，“不过近来噢长日闹兵，阿拉都心网弗定的，啥人还去上香啊，香火不旺和尚也就少咧。哎二位官爷，倷这是要拿啥人呐？”

“你怎瞧出我们是来拿人的？”阿蛮盯着李小二嗤笑一声，又看了看桌对面身着白衣默不作声的男人。

李小二一听这话忙捧着托盘把腰弯的更低些，掌嘴道：“这......呸呸，鹅这嘴不堪用，吐不出花儿来。瞧着二位爷气宇轩昂不似凡人，还以为是打上边儿官府来的，二位爷别见怪，别见怪啊。”

阿蛮见问不出什么来，便掏了枚银元轻拍于桌上，对着李小二一使眼色，李小二当即哈腰满脸堆笑而去，待到无人角落蹲身下来对着到手的银元吹气，然后立刻贴于耳旁，耳边传来的“铮——铮——”声响令他乐得面颊耳尖泛红。

“爷，寒山寺已经派人去寻过了，都说没见过谭先生。”

“不急。”

“只剩紫薇山的人还没回来了，要不我再去探探信儿？”阿蛮微侧着脸打量着面前男人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端着温热茶碗抿了口，偏头随处打量起周遭的街道来，并未作声，于是也闭口在一旁候着。

阿蛮知道这位爷定是有了主意，否则怎会随着他们一行人找这么许久。他自小跟随傅朝翎，从最初的固伦荣寿府到出洋留学，再到如今毅然回国，自然知晓些其脾性如何，不禁暗道好在爷近日才刚归国，根基未定局势不明，加之迟迟也没寻到谭先生，尚且还顾不上整治他们这帮人。

傅朝翎瞥了阿蛮一眼，并不知他现下还在暗自窃喜，垂眸编了圈西服袖口，骨节分明的手抚上衣料发出舒心的音响，半晌骤然抬头，“盯着那店小子。”

阿蛮得了令，起身融入街道人流中，片刻就不见了踪影。傅朝翎没再看他，自顾自地又端起方才的茶碗嗅了嗅，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

茶摊的掌柜一早便注意到了傅朝翎，缩在账房后瞄了半天，这会儿估摸着他应该不是打官府来的，才弓腰迈步缓缓挨近，脸上堆着同李小二一样的笑，“爷，这是阿拉自家种的茶，侬吃着可还乐惠？”

傅朝翎抚弄着茶杯并不答话，令掌柜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只好直愣地立于一旁陪笑。傅朝翎见他那谄媚讨好的劲头终于是偏头笑起来，声音听着舒朗兹意，又带点低稳磁性，一会儿才出声说：“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说罢手撑桌沿直直盯着茶摊掌柜的眼睛，“好茶。”

面前的男人让茶摊掌柜想起岩洞中被惊扰苏醒的猛虎，从容慵懒却又不怒自威，令他不禁上身一抖，忙将自己方才误入虎穴的眼睛移开，陪笑着连连后退。

傅朝翎瞥见他这副模样便转头不再言语，待掌柜转身躲进沏水房，掀帘再看——茶碗倾倒，一枚银元泊在浸水的桌面上，而那双令他发怵的眼睛却不翼而飞，似是梦魇惊醒般消弭无踪。

街坊深巷。

绕开家家通连的渠水，拐进一条墙根边生有杂草的青石巷，李小二伸头四处张望一阵，眼见四下寂寥荒凉，连霜风也不肯入座，自然忍不住开口抱怨起来：“说好的巳时来这儿结算，怎的还不见影儿？”

正说着，背后忽然站一白袍道人，头戴皂纱帷帽，对着他温声开口：“小哥辛苦了。”

李小二吓一哆嗦，转身看见来人后吁出口气恼道：“再见你几次我吓死算完！”

“实在对不住，”那白袍道人轻笑着赔礼，伸手从衣襟中摸出两枚银元，“这钱便作谢礼，还望小哥日后也别说与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