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章21(2 / 2)

认识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经过循序渐进的熟悉,情感会自然而出,正如溪水细泉汇聚成潭。但若有人告诉你,面前人是你从未见过面却耳熟能详的旧相识,便像是把人放在断崖瀑布下,少了些细密绵长的相处,多了点望而却步的胆怯。

看着胡蝶儿强装镇定的模样,贠朝从那双乱飘的杏眼中瞧出一点尴尬来,感慨起到底是年轻人,遇事遇人还没像老江湖一般练得出张厚脸皮,面不改色心不跳,但少女的羞怯又是那般鲜活,令人喜爱。

特别是将胡蝶儿与穆如清比起来:穆如清从小便很是开朗,话也很多,喜欢和不喜欢都明摆在脸上,教了很久,依旧不能沉住气。

但转念再想,穆如清若一直是一眼望到底的模样也很好,不像现在虽然沉不住气,却偷偷藏起了心事,有时心不在焉,有时又欲言又止,还不如张嘴就把话说尽的时候。

“师兄,这三年师父和我们都很想你,今次我带师妹来参加归墟会,没曾想竟遇上了,你这三年都去哪了?”秦无衣越过刚才伤感的重逢时刻,现下越说越是激动,手比划来又比划去的,恨不得上前来抓住贠朝,好好瞧上一瞧。

“……这事说来话长。”贠朝瞧秦无衣这模样,似是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难道连峰回去什么都没说?

“那太好了,咱们这就收拾收拾,待一同回去,师兄你定要将这三年都去了哪里细细讲来。”秦无衣说着终于拉住贠朝的手,可这轻轻一握,却又瞬间心酸起来。

掌中的手腕相较记忆中细上不少,秦无衣不知是自己手长得太快,还是贠朝清减太多,手腕这种本来就没几两肉的地方如今握起来更是硌手。

“回去?”

“回山上去!师父他想你想得头都白了!”

“……不。”贠朝将秦无衣握在自己右臂上的手拂开,脱离那一种被钳制住的无措,也终于狠下心来,说出拒绝的话。

贠朝心中还道:“什么师父,他白头了关自己什么事?”

“什么?”秦无衣本来拉着贠朝往回赶,听到贠朝如此说,原本升起的相见后的欢愉瞬间被水浇湿。

“……我还有事。”贠朝叉开话题,并不想回忆起连峰,可他也知秦无衣与他自小长在山上,心中对师父的情感不比对他少,他若贸然抖出所有事来,更会将人架在火上。

此刻他被秦无衣盯着,眼神有些游移,最终只找出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沌理由来。

“什么事?这事比我们、比师父还重要?”秦无衣这般问着,打心底里不信师兄心中还有什么比师门众人更重要的,何况贠朝的情形与从前大相径庭,一定是还隐瞒了什么。

胡蝶儿从刚才就跟在两位师兄身后,也不说话,只细细打量着这未曾蒙面的大师兄,但此刻他再看秦无衣,如此不稳重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到。

“是。”

“师兄,难道这三年你真的是躲了起来?江湖里的人都说你杀,都说你……你现在就不想把事情说清楚?师父和我们都是信你的,只要师父出面,自能替你早日在天下人面前洗刷罪名。”秦无衣顿了几下,终于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说完。

“你不要再提他。”

“谁?”秦无衣下意识回问,可他此话出口,忽地觉出些不对,却再也得不到贠朝的回应。

眼看着贠朝定在原地,并不愿与他一道离去,更是不断拒绝,秦无衣眼眶又红了:“枉我们找了你这么久,你就是这样狠心地对我们……”

秦无衣实在是想不通,他看向对方相顾无言良久,贠朝却一个字也不再吐。

激动的心情仍旧让人难忍哽咽,眼泪堪堪停在眶内,秦无衣却深知面前的师兄是不会和他回去了,无由来一通火气骤然冒上百会,脑袋一热话已出口:“你这般不愿意走,我便不管你了。胡蝶,我们走!”

“好……”胡蝶儿不解,怎么好端端地没说上几句话,两人就又反目了,但眼见着秦无衣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她也只得快步跟上,临走时还对贠朝说着:“大师兄,回头见!”

哪里还有什么“回头”?

贠朝五指已快要攥出血来,他听着秦无衣一遍遍念及“师父”,差点便要脱口而出这个称呼,要将当年的事一一道来,可他一旦说出口,又叫秦无衣怎么办。

这些痛苦只摧残他一人便足够,何必再拉别人下水,何况那人正是他最以师门为责任,最让人喜爱的师弟。

等两人顺着回去的路越走越远,贠朝才又缓缓踏出第一步。

心里有了事,路就会漫长一些,就这样犹犹豫豫地,再回到归墟会的场址时,贠朝却远远地听到了兵器相接的金石声。

“归墟会已经结束,又哪来这么多热闹……”贠朝不由得心想,但隐约听到其中似雁刀出锋时的雁鸣之声,叫他的脚步骤然快了起来。

借山势一望,那被众人包围下的仨人,一个举刀的身影迅速得叫人看不清楚,还有两个在后面左闪又躲,却是他最为熟悉的脸!

不好。

贠朝从半山腰施展起轻功,速度是前所未有地快,但他还只嫌慢了。

落地之时,因着轻功消耗太多内劲,此刻反而无继,双腿有些酸胀,甫一踏地,竟脚下一软,可眼下情况已不由他调整,贠朝只得将右手快速伸了出去。

快刀入肉是什么声响?

大概是无声无响,因为穆如清已经觉着世界中再无其他声响,他只看着那把刀直刺道眼前来,他来不及闭眼,已被一人挡在面前,刀从贠朝的右手间穿过,生生被肉截停。

或许有声音,他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不只是听不到,穆如清甚至说不出话来,一种无边的悲凄翻滚着笼罩他全身,令他胸腔剧烈地起伏,而他经肖襄那去了半条命的狠踢后,原本已经五脏焚烧,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对着握刀的人便是一扑。

刀的主人被不知从哪出现的贠朝这一变故惊得呆愣原地,只待穆如清这一扑,他便顺势坐到在地。

贠朝接下浑身浴血却轻若浮萍的穆如清,见其脸色灰败,唯有大片的血迹从嘴角处发散开来,竟是颤抖起来,连抚摸也不敢动作一下,只怕臂弯中的人碎了裂了,心中更是无限后怕,只觉自己耽搁了太久。

少年见着贠朝回来,虽是无力再战,却死死扒着贠朝的手想要查看伤势,见状贠朝只得声声道着“没事”,终是有了动作——不停地拂着他的背,好久才让人平静下来。

“没事就过来帮忙!”伊古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暗含怒气。

贠朝一把将穆如清抛在默尔满身边,撕下衣角随意缠住伤处,立即执起带血的刀,将两人护在身后。

只是这刀用起来实在是不趁手,剑分两刃,刀只一锋,他虽曾说“武道万千殊途同归”,第一次耍起刀来,却分明不是那么回事。

初时一刀挥出,烈烈有风,短刃相接,铮铮然杀气尽显,但招式多了起来后,反而露出些破绽,不多时身上已挂了些彩。

“听听刀在说什么!”

正是有些焦头烂额之际,伊古抽身与贠朝退至一处,短暂中扔下七字又挥起白雁与面前的人交起锋来。

“刀会说话?”贠朝来不及细细琢磨便被人打断,可心底不断念着这几个字,似乎出招时也越发顺畅起来,不多时他与伊古已在周围劈出一道无形的圈子,护住两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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