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九章10(2 / 2)

他从未见过贠朝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即便是他最初跟着贠朝学武时,自作聪明地偷懒被发现后,贠朝将他弃之不管也不是这般模样——警告与凶狠交织,眼睛在火色映照下红得像血。

“你这是送死!”

贠朝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这句话来。

穆如清听清了,他听懂了贠朝的意思。

一声啼哭忽地从宅内传来!

这是极细极微弱的一声,大火燃烧时会发出轰耳的声响,周遭的人群也在吵闹,可他们二人或许是离得近,确确实实听到了这一点哭喊。

穆如清挥手要挣脱力道松了些的桎梏,可贠朝闻声后只松了那么一瞬,此刻又将他牢牢抓住。

“穆如清!”贠朝再次开口,竟似多了点乞求,他的声音缓下来,竟有点安慰的意思:“太晚了,救不得了……”

“难道晚了就不救,救不了就不救,那永远都救不得!”

不知是哪里生出的勇气,或许又只是这大火与梦中太过类似,穆如清只抛下这一句话,猛地甩开愣住的贠朝,义无反顾的冲进火场。

这次贠朝不曾阻拦,更无时间阻拦,他已僵在火前,无法再动作。

方才的对话如细针挑起贠朝记忆里的丝线,扯出久远的伤痛。

“救不了。”

记忆里这句话如叹息,定下了他的命运。

那时他瘫在冰冷石板上,眼睛已由血与汗混杂后糊住,连睁眼都艰难万分,瞧不见那些不想看的,声响却全数传进耳朵。

其实根本便不需人控制,他本已呼吸微弱,只坚持着一口气,只等他师父到了,能给他一个清白。

可如今的情况却让他瞬间爆发了,几欲挣脱人而去,对着说这话的人问一问,真的不再救他了吗?

真的不再试一试?

纵使他那一身伤和断了的手筋已让他前途渺茫,但若有一线生机放在面前,谁又不想抓住呢?

活着,总归是好的。

可贠朝也明白,利弊权衡之下,自然是门派比他重要。

他是师父的徒弟,是如出一辙,最会计算与衡量的。

正如今日,他不也是与他师父一般,对穆如清说着“见死不救”的话吗?

为什么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失去与获得总是分不开的,正如生与死的纠缠,为了将死之局而赴死,又是否能换来生机。

天地一时间模糊了,火焰的形状也在朦胧中也不如之前可怕,眼中涌出的一点水还没来得及汇聚便被热气蒸干,只留鼻腔里的酸涩提醒贠朝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单手夺过旁人手中的水桶,举高倒下淋了满身。

“贠哥哥你——”默尔满似是被贠朝的举动吓到了,瞪大了双眼,可话还没说完,他手中刚接到的满满一桶水,又被贠朝夺走,悉数泼在自己身上。

随后任默尔满与周围人如何呼喊,贠朝便头也不回地冲入火场。

“穆如清——”

贠朝穿过大门时,纵使浑身淋满了冷水,可极高的温度还是让他觉着自己被火灼伤了,他之前站在门口处,还只觉热意逼得人后退,现在他真正进来,只觉浑身都是痛的,痛得颤抖不已。

“穆——”贠朝移开滴水的衣袖想要再次呼喊,可只喊出一个字来,火热冲击着喉咙便让他连连咳嗽。

在火中待一瞬都是难耐的,时间的流逝似乎有了不同的速度,不知过了多久,贠朝终在被火焰扭曲中的视野里找到了穆如清。

黑夜里被火光照亮的院中,一处暂未被火焰波及的地方,整齐地躺着不少尸体,穆如清半跪着,从沉重的人身下抱起一个婴儿,用极为别扭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托着。

那姿势对婴儿来说是很不舒服的,贠朝见过村里刚成人父的男子抱孩子时用过这姿势,只一接进臂中,便会令孩子不安分地痛哭。

可现下除了火焰发出的声响,四周都很安静,他们在外面听到的那声啼哭,恐怕是穆如清怀中的人在世上发出的最后一次声音。

还是太晚了。

生命是如此脆弱,即使完整的躯体不被烧灼销毁,也会没了生息。

穆如清不舍地抬头,他这动作很慢,慢到足够令贠朝看清全程,看到那双桃花眼中的惋惜与随之而来的恐惧。

“你怎么进来了!”穆如清一见着贠朝,便大吼着冲过来,携着火气与热风,泼洒了贠朝一身。

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桃花眼自古多情,可恐惧却实在不适合这双多情眼。

贠朝压下心头的感觉,快速问道:“还有人吗?”

见穆如清摇头后,他便立即带着人朝来时路奔去。身后的火焰还叫嚣着要吞噬他们,可围在宅外的人已为他们泼好一条出路,门口的火势并不比他进来时大,甚至从里看好像还要更小些。

左手握着的手掌传递着滚烫,温度虽有些烫人,贠朝却死死地握着,看准门口再次泼入水的瞬间,瞧清前方的路势,贠朝不曾言语,只缩了下手掌,便将讯息准确地传递给身后的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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