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2(2 / 2)

“我自己去——”

“别跟着我。”贠朝听到背后沉重的脚步声,不待回头便知道穆如清想要同他一起,立即出声训斥:“滚回去躺好,等着吃饭。”

穆如清握着还披在身上带着药苦味的外衣,心中不免有些悲凄:他和贠朝的关系从没这么僵硬过,就是从前练功偷懒,贠朝也只是使计耍诈,诓骗着说不要他了,而不像如今这般,话中句句带刺,连“滚”都用上了。

或许真是生病的人容易多愁善感,他那日在厨屋内,还不知道自己为何头脑发昏前胸巨痛时,突然觉着自己说不定会死在灶台上。

那时他生平首次生出面对死亡的恐惧,贠朝却外出看诊不在他的身边。

独自胡思乱想,便会生出些其他的念头,只是一切都戛然而止在贠朝出现的一刻。

其实他当时还有些意识,当他被贠朝背起,胸膛贴在实实在在的后背时,心安得不行。贠朝身上的温度虽比他的低,却令人心中升起一道温暖,正如眼前还冒着热气的甜汤。

“不是饿了?怎么不吃。”贠朝说着将油灯点上,碗上的热气飘渺,映得对面的人看起来有些不真切。

“嗯。”穆如清捧起碗,缓慢地喝着,一双眼在如豆的灯中,看起来如水一般润泽。

怪不得人们常说桃花眼招桃花,穆如清人在病中,桃花便像是落在潭中,眼神晃晃荡荡的,让人看着便会不自觉生出些怜意来,贠朝连催促也顾不上了。

贠朝忽然移开眼,透过纸窗望向窗外模糊的明月,口中说道:“我明日要出去。”

话音一落,手臂上便传来了滚烫的温度,还带着有些发疼的力道。

穆如清直直望着贠朝,皱着眉毛,连桃花眼看着都失了光彩,问道:“你要走?”

“松开。”贠朝想要拂去穆如清的手,可对方本就抓着他的左臂,他无法活动的右手是决计掰不开这牢牢的五指,只好解释:“我是去求药方,别这么大惊小怪。”

“真的?咳咳——”穆如清不信地重复,又突然咳嗽起来。

贠朝轻拍穆如清的脊背,漫不经心地回道:“我从不骗人。”

带着碗出去时,贠朝刚越过门帘,便转头朝穆如清所在的方向,无声地骂上一句“白眼狼”。

枉他带孩子带了三年,又是照顾又是指导武义,现在只为了一本账穆如清就这般不依不饶,往后还得了?

然而第二日贠朝准备出门时,穆如清已经穿戴整齐跟在他身后。

“这是做甚?”见穆如清上前,贠朝皱眉问着。

回答他的却只有阵阵咳嗽声,穆如清那因发热本就红着的脸,经过深咳后颜色更重,泛着病态。

如此情况下,贠朝缓缓叹出一口气,他觉着这几日的叹气次数比之前二十多年加起来的还要更多。

“……你要去问药方,至少要带上病人吧?”穆如清说话时少气无力,瞧着好不可怜。

得了,这还是怕他偷偷跑掉。

贠朝:“我可是要去郁宁城,得走二三十里,现在你这幅样子撑得住吗?”

“没事。”说着穆如清便率先向前行去,贠朝只好利落给门上锁,追上兀自走向道中的人。

秋是万物走向衰亡的季节,这次再去郁宁,城中更是贠朝从未见过的破败景象。

萧索秋风里,残破落叶与纸钱不分彼此,打着旋儿一同飘落,哭声四起,许多户人家在门口挂上白布,更显悲凉。

此次疫病不仅来势汹汹,在城中闹得更甚。

带着穆如清从驴车上跳下,贠朝向赶车的刘叔道了声谢,想要掏出几个铜钱却被对方摁回怀中。

贠朝早成了附近几个村里出名的铁公鸡,病看得不错,但就算是打欠条,求药人该付的诊金是一个子儿也不会让。上回后杨村里人因着药钱大闹一场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连隔壁镇临近的村民都人人皆知。

今年情况实在不好,知道贠朝“凶名在外”的刘叔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别了别了,贠大夫,上回看病的八十文我还没还上呢,今年收成不好,诊金给咱便宜点就成。”

承了对方的人情,刘叔的话又说到这份上,贠朝也不好一点面子都不给。他撇了一眼还坐在驴车上的穆如清,心道要不是为了这小子,谁愿意当这冤大头。

他面上似是经历一番认真思考,才对刘叔说着:“那成,诊金就不收了,可药钱是不能差的,五剂药少说也是要六十文。”

“啊成成成,说好了,等你们结束还去找咱带捎你们回村里去,我就在城南林记米铺。”刘叔像是怕人反悔,挥手催着穆如清下车又使劲甩了两鞭,赶着乱嚎的小灰驴迅速离开。

“走吧。”贠朝说着,转头看向从进城后便不发一言的人——穆如清这小子正盯着济民堂的匾额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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