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2(1 / 2)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若不是准备离开时的那晚,天公不做美下了一场大雨,贠朝怕伤口淋雨再次恶化,才没踏出破得连门都只剩个框的山神庙,他之后也不用为带孩子头疼,更不用为算账头疼。

“防风二钱……八文……连翘三钱……五文……”贠朝自怀中掏出竹笔,淋上一星水缸中的水,润了笔尖,在账册上写着。

他如今写字已经很工整,左手运用熟练,并不比右手写得差,很快便写完今日收支,将竹笔套上笔帽收好,合起账本。

秋夜里寒气渐起,月上中天时已是寒凉,贠朝独坐院中,却像是没感受到一般,呆呆地瞧着手里这本账。

他又忆起穆如清生病前拽着他说话——“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作徒弟?你从不让我叫你师父,是不是还完我家的钱就走了!”

这小子胆大包天,竟然敢扯着他的衣领拽他个踉跄,声音也大得要把屋顶掀翻。

但那时贠朝无由来地一阵心虚,因为穆如清说得不错,除了不让人叫他“师父”的原由,他本是打算还完钱就潇洒离开的。

只不过账有点难算,他记着记着就懒得去算还剩多少银子便还完这七两三钱了。

老话说的不错,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不算账不知奔波劳碌苦。

再也不是花钱如流水的风光时日,还要带一个向来只会读书四肢不勤的半大小子,最开始那段时日贠朝都不知是如何熬过来的。

用仅能找到的穆如清母亲遗物典当来的银子,他设计占了这座后杨村闹鬼的屋子,精打细算着,一日日繁忙。

后来,他在村子里做起行脚郎中,整日接触的都是碎银与铜钱,还要兼顾采药炮制,忙得马不停蹄,能记点账已经很是不易了。

一两银子十六钱,一吊铜钱共千枚,换算都是一个大事。

更苦手的是他并非专门的账房先生,每每得闲算账算到一半都会觉着烦躁,扔下账本便跑,招来穆如清指导他练功解气,久而久之,账越积越多,想要理清便更难了。

可恨穆如清这小子好似一头狼,还是会朝他白眼的那种。

“你养我不过是为了我父母的恩情,不过是为了钱,你不做我师父,是不想和我有任何纠缠,还完后你就要走了,你快要走了,对不对!”

穆如清赤红着眼语气凶狠冲他劈头盖脸的一番质问,让贠朝如今想起来还是心里发堵。

别家的小孩子面对长辈时都知道轻声细语,便是吵架耍脾气也只是撒娇哭闹,穆如清倒好,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语速快不说,声量又高,直把贠朝闹得哑口无言,也太让他没有面子了。

肯定是老爷夫人没有把他教好。

毕竟在当年读书时,穆如清就爱偷偷流出来乱跑,肯定没学成什么好样。

现在这长得越发俊俏的小伙子太不好糊弄,遇事总爱深究,还不如当年那个傻傻的小胖子。

“小云,你怎么在这里?”

正腹诽着,便听到声音自背后传来,将他从记忆中捞出。

贠朝并未有说闲话被人逮住的心虚,他和形形色色的人打过教导,对上穆如清还不是游刃有余。

转过身后他镇定出声:“过来,我摸摸还烫不烫。”将账册随手放在院中石桌上,贠朝招手让穆如清走近。

穆如清穿着洗得发旧的里衣站在门前,反衬得脸色皎如月,只有上挑眼尾的一点殷红散发出病气,不觉着难看,倒给人更添颜色,若是哪家的姑娘看到穆如清如此模样,不得芳心大动。

但贠朝看这张脸看得久了,不觉着有什么,只知道对方这样子肯定不舒服。

他在院中待得久了,寒气入了骨,等穆如清走近,他准备抚上穆如清额头时手都有些僵硬,贠朝只好活动了一番,又呵上一口气将手暖至温温的,才探了上去。

入手还是热烫的温度,再观眼前长得已和他差不多高,大半夜还穿着单薄寝衣的人,贠朝暗骂穆如清只长了个子没记得长脑子。

“发着烧大半夜还往外跑?是嫌病得还不够重?”贠朝数落他。

穆如清薄唇似刀,抿得紧直,他望着贠朝好像还有话要说,终究没有开口。随即垂下一双泛红的桃花眼,视线停留在石桌上的账本,并不答话。

“烧糊涂了?说话。”贠朝一遍说着,手上亦是不停,将外衣脱下,直接罩在穆如清身上。

这带着些体温的布料终于让穆如清回了神,他双手攀上领缘,渐渐收紧十指,将自己整个裹起,才在贠朝的注视下启了口:“……我饿了。”

少年人声音还因发热而沙哑着,但这一声轻飘飘,软绵绵的,带点朦胧睡意散去后的鼻音,如一片羽毛快速掠过贠朝的心头一点,倒让贠朝的态度软和下来。

“当然是会饿,你晚上根本没吃多少。”贠朝叹息一般的话语,也不知是说与谁听的,声音小的可怜。

穆如清问他:“什么?”

“说你该吃的时候不吃,大半夜净是找事!”贠朝说着转身向厨屋走去,他这话是说给穆如清听的,心中却十分清楚,喝药抑制食欲,病中又容易干呕,穆如清肯定是吃不下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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