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拍卖1(1 / 2)

景元二十三年春,东洲。

一辆马车行驶在官道上,赶路的是个黄衣圆脸的侍女,脸上带着点肉,看着颇为和善。

马车内,姝色动人的绿衣美人靠坐在马车一角,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这会儿她拿着一封千里加急送来的密信,眸中带了些深思。

她的身侧还有一位黄衣的侍女候着,这位长相就要清秀许多,小家碧玉一般,只是面上的冷色看着让人望而生寒。

“宝音,”慕青桐收起信,问道:“那个乞儿查到了吗?”

三日前她途径幽城,因夜间赶路不方面便在城内寻了家客栈暂住一日,结果第二日门口就多了封密信。

据客栈老板言,送信过来的是个小乞儿,说是受人所托。

也就是这封信,使得她们临时变道,走在了这条路上。

宝音:“还未查出,那乞儿仿若销声匿迹了一般,想来幕后之人蓄谋已久。”

她犹豫片刻,“殿下,您……当真相信信中所言?”

“信了一半吧,”慕青桐将那薄薄一页纸塞回信封,动作有些漫不经心,道:“不管是真是假,只要他有可能是叶家最后的血脉,我就要跑这一趟。”

信封被她收起,慕青桐目光放到“奉国公主亲启”几个字上,若有所思。

半年前,她还在东洲春城内休养。

大宣国疆域辽阔,且三面环海,唯一不靠海的南洲被大山阻隔着,千百年来也没人跨越过,因此可以说,人力所能达的地方,都是大宣国的领土。

而这片庞大的领土,被人为的划分做了九州,中洲皇城中的慕家作为帝皇统管大宣,其余八州每州都有设立一个州主,州主与皇城派去的官员一同治理该州,每隔三年也必须要进京述职。

州主的位置一直都是世袭的,乌州的乌家,东洲的沈家,西洲的古家等等,而随着日子越来越长,这些家族慢慢成为了皇朝的隐患,圣人欲想办法改变,却又无能为力。

半年前,又逢各州主入京述职,却闹出来一件丑事,明威大将军叶元纬被指控贪墨军饷,不过短短半月,便被判了满门抄斩,打了慕青桐一个措手不及。

而她手上这封信,则是说叶家尚且余下一人,名唤作连舟,是叶元纬随母姓的嫡亲四子,因着自幼被他外祖带在身边的缘故,鲜少有人知晓,也因此逃过了那一劫。

信中提及这位幸运儿如今正在索城流春阁内,今晚将被拍卖。

若说这其中没有点弯弯道道,慕青桐可不信。

但她又必须要去,因为叶家与她交情颇深,起码现在还没有叶家背叛了她的具体证据,她不能看着叶家最后的血脉沦落风尘。

揉了揉眉心,慕青桐把信丢到一边,手在坐榻下按了一下,一个白玉盒弹出,里面静悄悄地躺着几颗乌黑的丸子。

取了一颗吞服下去,慕青桐在身上盖了张小毛毯,对着宝音吩咐道:“我休息会儿,快到了叫我。”

说完竟是沉沉睡了过去。

宝音尽职尽责地守着熟睡过去的慕青桐。

素城流春阁内,一身白衣的公子静坐在窗前,透过窗户看到下头的混乱,那双淡漠的眼眸中有厌恶之色。

半年前,他收到叶家满门被灭的消息,欲去中州寻一个公道,谁曾想刚走没多远就被打晕,再醒来,便已经被绑了。

那绑他之人十分谨慎,一直用黑布蒙着面,他原本以为是叶家哪个政敌,可谁料马车走了两月,竟是走到了这烟花之地,将他给卖了!

流春阁是出了名的烟花之地,男倌女倌都有,素来以玩得开著称,因为其名声打出去了,甚至在不少地方都有分店。

正想着这些事,门外,忽然有尖细的声音传来。

“连公子,可收拾妥当了?”

走动起来感觉脸上粉都能掉下来一层的老鸨扭着腰肢过来,她径直推开房门,瞧见连舟端坐在那,送来的衣裳还原样放在那,眼底有点恼恨。

她指甲上涂了鲜红寇丹,却依旧掩饰不住上面的细纹,老鸨胸脯起伏了几下,看样子是被气到了。

然而目光落到连舟的脸上,忽然又笑了起来。

“不愿意换?倒也没关系,左右王公子已经预订好了,今儿个必定是要捧连公子一个场儿的。”

老鸨眼波一转,对着身侧的小厮使了个眼色,“时辰快到了,请连公子下去。”

眼看着两个小厮拿着绳子上来了,连舟冷冷地看着老鸨,“不用,我自己去。”

老鸨没什么反应,倒是两个小厮在他背后暗骂了一句,“假清高,等会儿有你受的!”

流春阁一楼是个极大的舞台,平时会有舞姬在上头跳舞,每月初十晚则会拍卖阁内的倌人。

连舟生的一副好相貌,即使有那王公子提前打过招呼,老鸨依旧不想放弃这么个赚钱的机会,特意将他留到了今日压轴拍卖。

一个个倌人排着队上去,不断被叫出高价,甚至有些猴急的,给了钱后直接就把人拖进了房内,男人女人的惨叫声萦绕在耳畔,而在老鸨眼里,这些都只是白花花的银子。

她脸上笑的都有褶了,终于也等到了连舟上去。

连舟上台的时候,很明显周围人都静了一下,他天生有双桃花眼,闭眼时是风流多情,可若睁眼,那点艳色便会被眸中清冷压下,鼻梁挺直,薄唇微抿,唇下处颗细小的痣,更添上几分容色。

不同于其他倌人上台时或谄媚或害怕的样子,他端端正正上台,背脊骨挺直,仿佛自己不是作为即将拍卖的男倌走在这吃人的烟花之地,而是个踏春而游,即兴吟诗的贵公子一般。

安静过后是极度的疯狂,其中那位“预订”了他的王公子叫的最欢,他眼神痴迷,不断叫着连公子三个字。

连舟眼底满是厌恶,老鸨在他身后推了一把,他半被迫地取下腰间玉箫,白皙修长的手握着箫,缓缓吹了一曲。

曲子高华典雅,可惜在座无一人能够欣赏,老鸨等他吹完,扬起个得意的笑,扬声道:“各位看官老爷,这位就是今儿个的压轴连公子,今夜也是他第一次挂牌,奴家保证,绝对是干干净净的。”

“这话也不会说,咱们连公子的长处大家都看到了,一千两白银起拍,每次至少加五十两银子,各位看官可以出价了!”

话音一落,王公子立刻叫了起来,带着点势在必得的意思,“五千两!”

他直接加了四千两,一时竟没人接他的话。

慕青桐进来时恰好赶上这热闹场景,她笑吟吟地朝着宝音道:“叫价这么高,看来是个大美人啊,也不知是谁能有此洪福呢。”

再往台上一看,正巧与连舟对了一瞬眼神,他眸中寒意凛冽,看得慕青桐笑容一僵。

目光再往下,便是他身上挂着的牌子,端端正正写着连舟两字。

慕青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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