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15（2 / 2）

“爸妈没和你说什么吗？”潇霆反问，

“说什么？你两年前去广州找他们，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潇野问，

“也没什么，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你知道吗？”潇霆两年前知道这件事情时，一点都不是现在的淡然模样，只觉得像晴天霹雳，那话的潜台词就是她没人要了，尽管所有遭遇，她也早就死心了，可听自己的父母说自己是收养的，说他们不想认自己了，初中辍学出来的小孩儿，那时候人都傻了，最可悲的是，她那会哭着喊着让她爸妈别丢了她，

他们把潇霆丢下，偷偷离开后，潇霆回想当时挽留他们的自己，觉得丢脸到想死。

但又挺过了两年，现在说这话，真是不痛不痒，反而感觉像得到了某种解脱，本来就不闻不问的父母，不疼爱的奶奶，听到自己被校园暴力，还平静如水，还记得潇妈当初满不在乎的口吻说：“你现在都辍学自己跑广州来要打工了，过去的事儿还说什么？你被欺负怎么着，你就算是亲生的，我们也不能打回去啊。”

潇霆不愿回想，也觉得毫无价值，这很符合乡下人父母的台词，实在让小孩怎么听都无力接受，无论是两年前，还是现在，潇霆都没法理解他们言语间的懦弱，在他们眼里，时代似乎落后的还永远在靠关系和背景，而像他们这样的农民工，只有认命的份。

可父母不应该是世上最伟大而无私，为了孩子不惜一切的人吗？尽管她这样的留守儿童，也知道这样的道理，他们到底算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说出这种不痛不痒的话，估计也只是因为不是亲生的才会这样吧。潇霆觉得人生唯一可以庇护的地方，在到广州之后却发现不过是个破旧的顶棚。

好在自己不是亲生的，还算是说的通，也算自我安慰了。

“他们告诉你的？”潇野问道，却也不知道该多问些什么。

“嗯，你知道？”潇霆说着，装作不在意的扒拉着手机。

“听奶奶提过，所以你两年都不和家里联系，就因为这个？”潇野直直看着潇霆，明显比她坦然，

“也不全是，但也没联系的必要。”潇霆说完，瞟了一眼潇野泰然自若的模样。

潇野停了几秒又问，“你应该恨奶奶吧？”

潇霆嘴角一侧上扬，有些不可置信看向潇野，果然，好歹这个弟弟和自己从小到大，的确比他爸了解自己，想来他爸安慰自己别太伤心，实在可笑。

“没感觉，也不至于恨，怎么？你奶奶去世，伤心吗？”潇霆就是本意，想戳他伤心处问的，好像这样的伪装能让自己稍微没那么落魄。

潇野没说话，死者为大，终不为过。大概初二的小孩也不算小了吧，毕竟初二之后就是初三，初三的年纪，潇霆辍学，他奶奶甚至毫不留情的将她扫地出门，也不怕她走丢被拐卖。

很快，老板上了饭，“这美女是谁啊？潇野有女朋友了？”

“这我姐，您说什么呢？”潇野赶紧反驳，尴尬的一批，村里的人还真是瞎八卦害死人。

“诶呦，当我没说，我饭馆也开一年多，没见过啊？没来我这吃过饭吧？”老板笑着打马虎转移话题问潇霆，

“我最近刚回来，第一次来。”潇霆说完，继续低头吃饭，

老板没想走，继续说道，“潇野我这常客，以后姐弟俩常来啊。”

潇霆看着老板勉强笑笑，没回复。

“这店面照片为什么都是蓝底白字啊？一家开的？”潇霆被老板盯着尴尬，随便问道，

“哈，你还真会猜。”潇野笑了一声，继续吃着面条，还喝了口汤，看起来很香的样子，

“那是什么？风格也太统一了吧。”潇霆问着，

“你猜的没错啊，是一家开的。”潇野一边吃着一边说，

“那你冷笑什么？什么表情？倒胃口。”潇霆心里嘀咕挤兑，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看对方。

“他们外地迁过来的，一家四个兄弟开了四家餐馆不同品类，后来还有人过来一起开了一样的餐馆，老板倒是来者不拒，后来就从四家变成了一排。”潇野倒是饶有兴趣的解释了一番，“你感觉味道怎么样？”

“还行，比起你妈做的，那肯定……”潇霆说一半吃了一口米饭，没再说下去。

“还真是，你就好了，一个人去了广州，也吃不到难吃的饭。”潇野说着放下筷子，说的像他遭受了半辈子摧残似的。

“你这话，好像我怕吃她做的饭才去广州一样，”潇霆不屑的说，

“你不觉得我妈那料理水平值这个档次吗？离家出走都是最低的敬意，我都想给那些被糟蹋的粮食立个墓碑了。”潇野好不容易找到个天涯沦落人，吐槽两句后继续说：“我也想走，可我再辍学怕是身体发肤，真的得还给老妈了。”潇野吃得快，已经胳膊撑在桌子上看手机。

既然潇野自己都称呼是他自己的妈，潇霆反倒觉得轻松，又想起昨晚他妈那骂人时强势的理论，忍不住笑起来。

莫名有些同情这个眼前的弟弟，还不如当留守儿童呢，不过没了奶奶，留守儿童也没戏了，突然心里就找回点平衡。

“不过，姐，你那会去广州和父母说辍学，他们什么反应啊？”潇野放下手机一本正经的问起来，

潇霆听到这自然又久违的一声姐，诶，也是，两年前的小学生，我和他计较什么，“怎么，你真想辍学啊？”

潇野吞吞吐吐起来，“我实在不是读书的料，而且我不想在这小地方呆了，”

潇霆早该听出来，他一直提她关于广州的事情，“怎么了，这破地方你看不上了？”

“那你为什么去广州？”潇野抬眼问道，

潇霆没说话。

“吃完了回去吧。”过了一会儿，潇霆说道，潇野才从手机上挪开视线，起身。

“老板，多少钱，”潇霆走到门口拿出手机，

“俩人25，扫这。”老板说着把二维码牌子递过来，

潇霆付完帐，潇野在一旁等着，

“谢谢姐了。”

潇霆看了他一眼，腹诽他还真是自来熟，没说什么俩人又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姐，你在广州做什么工作啊？好挣钱吗？”潇野跟在后面问道，

“不好挣钱，你还是好好学习吧，不说以后，你要是真想离家出走，就辍学试试。”潇霆走在前面自顾自的说着，心想真辍学，正好看你爸妈不被气死，正好我也看看你爸妈什么反应。

潇野的手机铃声在背后响起，潇野接通电话，只是拿在手里，没放在耳边，“滚哪儿去了，赶紧滚回来，今天葬礼，回来换衣服。”就听到潇妈怒吼，效果跟开了免提似的，感觉那边口水都要从手机里喷出来了。

“村口呢，马上到家。”潇野把手机稍微拿近一点回答了一句。

“一大早又去村口下馆子了吧？钱烧的啊你？你早上看见你姐没？”潇妈又问道，

“没。”潇野脸不红心不跳，看着一旁的潇霆理直气壮的说没看见潇霆。

“赶紧滚回来，找找你姐，一起过丧棚这儿来。”

“知道了。”潇野说完就挂了电话。

“赶紧走吧，妈找我们呢。”潇野示意她快走，

两个人加快了步伐往家走去，回去路上走了大路，正好路过家在距村口没多远，摆的灵堂，一个叔叔看到他们走过来，“诶，潇野，你爸妈正找你们呢，快去换丧衣，一会开始了。”

潇野点点头，和潇霆赶紧跑了两步回家，刚到家门口，看见潇爸已经一身白衣站在门口，小时候在村里也见过别人办葬礼，丧礼结束还会有地摊戏，那时候就觉得地摊戏曲表演挺好看，现在看着熟悉的人变成记忆里别人的样子，注意力从看戏变成了演戏，还真是有些无法言说的沧桑感。

到了九点，开始举行仪式，有个村委作为司仪，就听到他大声的叫着：“长子长媳进，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礼毕，起。”潇霆看着自己的父母泣不成声的走进大堂，父亲还好，没哭出声来，估计被围观也哭不出来。

母亲却是在三次拜礼之后挪到棺材一旁，瘫坐地面，捶胸顿足，拍打地面，哭的稀里哗啦，嘴巴里的词含糊不清的重复着，惨烈至极，一旁的人扶都扶不起来。歇斯底里式的吼叫让潇霆看着只想笑，小时候看着别人哭，现在看着潇妈哭，算是明白，都是演戏啊，旁观的人怕也知道，潇妈对奶奶怎么会伤心呢，光因为奶奶一味护着潇野，两个人就吵过不知道多少次。

很快轮到了潇霆，作为孙女，也要上礼。

……

“孙子孙女进，”潇霆跟着弟弟走进礼堂，两个人都面无表情，只听着命令一步步做着，“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礼毕，起。”然后也移步到棺材一旁，看着一旁低头凝视地面的弟弟，奶奶对他最好的，他都没反应，反而潇妈和几个姑姑躺在棺材边泣不成声。

这边礼毕，主持就带着一众‘白衣家族’往村路上走去，近亲基本白衣白裤，女性还会带个白色帽子，就是两块白布绕着头一圈在后面固定住，男性则绑了个白布条绕脑袋一周打个结，一些远亲邻里则头上带个白帽子或胸前绑一小条白布。

听旁边亲戚的姐姐问大人，沿村路走一段好像是为了安抚灵魂，让她走的彻底一些，别再回来了，本来葬礼的举办就是为了让活人安心，这么一看，活人大费周折安抚活人，摆这么一出也不无道理。

“跪，”听到前面一声大喊，白衣家族像白色浪潮一样从前到后依次跪下三叩首起身，基本走一段，叩头一次，大概三次后就结束了这段驱灵路。

浪潮三次拍打，浪花散尽，白衣家族散成星星点点的泡沫，各自聊着天往回走，一些人有事就先走了，葬礼仪式也算是举办完毕，也到了午饭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