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卷二:从前事·天道徒6(2 / 2)

“求您收我为徒!”他没得到她的承诺,心中不安。

今夕头也没回,一动不动,连他攥衣的手,一并忽略了,“欲为我徒,何为?”

“当世强者,心向往之!”

他的发言,让她想到,过去那个,愣头青一样,只知道闷头冲杀,死活不管的自己。

见她不言语,他道出后半句,“愿为影随,永伴左右,死生不负。”

今夕在袖子里,探找的手一顿,“永伴左右?”

“是!”他揉揉冻得发痛的鼻子,莫名羞涩,“死生不负,亘古不变。”

今夕把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方绣帕,向后伸,依旧没有回头,“擦擦脸上的雪水。”

“谢师傅!”他壮着胆子一喊。

听见她没有驳斥,他即知,拜师此事,全矣。

只不过,事有差错。

凌云最后,入了大师的山门,由四通门教化。

凌云悟性极高,于封印鲛人沧月一战中有功,得天帝垂青,特封上仙。

今夕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手撑着脸,正在枯树底下乘凉。

神界的日头,太明事理,怎么着,都晒不到她。

凌云跟着大师,从暮霭沉浮山里,修炼回来。

腰间兜着,第一回,跟世说炼的丹药,那个玄黑绣龙纹壶里装的,是要给今夕醒酒用的。

果不其然,她又醉在树下,阖眼沉睡。

无日晕,无微风,在她身边的一切,都好像是沉寂的,默默无声的。

凌云把今夕面前的酒壶拖过来,仰头大倒了一口,被呛得直咳嗽,却是满嘴的清水味道,尝不出一星半点的酒浊。

他慌忙捂住嘴巴,生怕吵醒了她。

今夕还是一动不动的睡着,仿若一座石像。

他忽然想起,幼时修行一件事。

世说师傅,没等他反应,就一把将他推入了云月湖里。

何罗鱼,一个脑袋,十个身子,发出的声音像狗叫,性子急躁,倘若察觉人家,进去它的领地,是要御火,把人家的头发烧光的。

等着他好不容易,才躲过何罗鱼的巡视,勉强爬出来,十分狼狈。

世说夸他做得好,能耐得住性子。

今夕没说什么,为他拿下,盖头的水草。

指尖,轻抚他的发丝。

凌云的妄念,于此时起。

他划了个风咒,等着风把她的发吹起。

他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去接,被风搅动的发丝,飘荡起来,他轻轻抓住一尾,俯身将鼻子送下,用力大嗅一口。

花香、果香和木头的柔香,杂糅在一起,熏得他心醉神驰。

被遗忘的酒壶,啪一声两半碎了,凌云的三魂七魄,尽数归位。

他念了个复合咒,却救不了那酒壶。

凌云拢起碎片,就忙忙的起身,要找界召,帮他修复。

凌云到此三百年了,都没看过,那棵像是死去的枯木,逢春一般生花,如同珍珠链条,黄澄澄的花朵,压弯了枝丫。

天界蟠桃园,传来仙娥的惊叹声,原来蟠桃树的桃花,来得不合时宜,一朵接一朵炸开;地府的游魂,都在断桥驻足不前,去看满池,摇曳妖艳的奈何花;寸草不生的魔界,也开出了第一朵不多耶。

今夕抬手,摘下一朵花。

满树的花,像是被拔去了命脉,全都枯死,化灰,渗入树干下的土壤里,似乎方才的盛放景象,只是恍惚。

但有一件事情,是可以肯定的,树干粗了一圈。

“来干什么?”

“六界异象,我恰好在你山头里,天帝传讯,要我来看看。”被今夕察觉,大师现身坐下,“顺道啊,讨碗茶吃。”

今夕抬手,变出一只白玉杯,接了一滴无根水,把方才摘的花混水,做了一杯花茶于她。

“好茶!”大师喝过多回,回回如此说,没有厌烦的时候。

“茶吃完了,去吧。”今夕的逐客令,说下就下,半点昔日战友的情面,都不给。

“上次花有异象,还是几百万年前的大战,你今天这里怎么——诶!诶!”大师连忙掐诀,稳住身形。

随着今夕的手,上下浮动,被她用元炁削掉的山头,也跟着摇晃。

伴着大师咋呼的叫声,眦岭的凌云,更专注的,盯着界召手里的几半酒壶了,生怕他修不好,自己小命不保。

大师被晃得手抖,拿着的花茶,都荡出去几滴,心疼得眉毛皱到一起。

她只能牢牢扒住石桌,“我错了!饶了我吧!”

今夕手一收,山头回落,像是从未被割开一般,完好如初。

被摇晃掉的泥土块子,都尽数归位。

大师也深悔自己嘴快,提了最不该提的,待要开口,却是无言。

“还有什么事?”

“哪里还有别的什么。”大师嬉皮笑脸,伸手,要再讨一杯茶吃。

今夕白了她一眼,到底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刚才那一番言语,她也并没往心里去,接了一杯清水,给大师。

大师把杯子握在手里,看了会儿,“今年鹊桥,是你做守桥人,你记得的吧?”

“嗯。”今夕的神色,略有不耐烦。

“我知道你讨厌这个,觉得聒噪无聊,”大师眼睛一亮,“不如这样!你再请我喝杯花茶,我替你的班了。”

今夕嫣红如残霞的唇,溜圆的,吐出一个滚字来。

大师立即站起来,还把那只白玉茶杯,给顺走了。

等她走了,凌云才走近。

酒壶到底还是没修好。

“今夕师傅,你罚我吧!”凌云一咬牙,连这种没轻重的话,都敢说出口了,倘若今夕真罚了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今夕瞥了一眼,“碎了就碎了。”

碎片重合,也非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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