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桔梗常在6（2 / 2）

李季又在课上画画，梁周意让她专心听课，她便收起了画本，开始听课。

下课后，梁周意不死心地问：“你那个…画本可不可以给我看看？”他小心翼翼地问。

李季毫不犹豫地从桌肚拿出她的画册，推给他。梁周意接过画册，像对待一件精美藏品一样翻看。

她的画技真好，不去当美术生可惜了。

梁周意翻到一张熟悉的画，画中的人背着脱衣服，熟悉的肌肉线条和熟悉的左背上模糊的纹身，敢情李季画的这半裸男是自己啊！

两人面面相觑，梁周意先脸红了。

“这个…这幅画…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看你脱衣服的。”李季慌张地道歉。

“那天体育课我没上，回班以为没人，我就进去……看到你在脱衣服我立马退了出来。”

过了很久梁周意才说：“你不问我为什么纹身吗？”

梁周意纯粹是看李季和林支盛有相同气质和爱好才告诉她这个秘密的。

“什么纹身？”李季问。

“就这块纹身啊！”梁周意指着画上左背上的那块模糊的地方。

“这个是纹身啊！当时没仔细看，我以为是脏东西。”她坦言。

李季：“这个纹身，原本是什么？”

梁周意：“我之前有个哥们，会说我良心长背上，我就把Heart纹背上了。”

“好酷。”

梁周意发现李季最近话变多了，也越来越爱笑了，他希望她多笑一点，会变得很灿烂。

10.

林支盛在十月七日去世，梁周意哭得死去活来还是没忘了带一束白色桔梗花，他跑了很多家花店才买到。

之后举行葬礼，梁周意也带了一束白色桔梗，黑色西服和白色桔梗，一个站在阳光下，一个绽在秋风中，送别他，永世不忘。

11.

元旦那天，梁周意逃了早上的汇演，他问李季要不要跟他走，李季甚至没问哪里，果断起身和他偷摸溜出了举办汇演的体育馆。

比起闷热拥挤的体育馆，外面的空气显然很清新，李季深吸了一口气，梁周意看见她嘴角浅浅地勾起。

“我带你去个地方。”梁周意摊开手掌，是一把钥匙，柄上写着‘天台’二字。

“你居然有天台的钥匙？”李季之前经常去天台吹风，可是学校后面把天台锁了，说怕学生压力太大跳楼。

两个人顺着楼梯往上走，教学楼低层空荡荡的，只有高层的高三在上课。

打开天台的门，逼仄的楼道立刻灌满了风，打散李季的发丝。

她挽起头发扎了起来，很漂亮。

他们搭在天台的栏杆上，感受强风吹拂，把无数个日夜的烦恼统统吹到脑后。

“你像一朵向日葵。”李季目视着远方，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梁周意问：“是吗？为什么？”

“因为每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都朝着阳光，阳光都照着你。”

“可能是因为我是走读生，晚上不上晚自习吧。”梁周意打趣道。

“你喜欢白色桔梗吗？”梁周意问。

李季：“嗯。

纯洁的爱、无望的爱。好似很多花的花语都是这样的。我更倾向于无望的爱，因为无望所以保持纯洁。”

梁周意似懂非懂。

“你还记得那个说我良心长背上的哥们吗？我那个时候没和你说——他在我高一的时候去世了，纹身是后面纹的，我把纹身当作他，永远的留在我的身上，刻在脑海里，因为他叫我不要忘记他。”

梁周意：“我也不会忘记你的，你是我最意想不到的。”

李季：“当你不想忘记一个人的时候，你就已经记住他了。节哀。”

梁周意热泪盈眶，眼泪一滴滴掉下来，蹲在天台哭了起来。

12.

梁周意要出国了，很突然。

他最后一个和李季讲。之前，他把李季当作世界上另一个林支盛对待，但是渐渐地发现她没有林支盛那么多的拐弯抹角，甚至内心是脆弱不可击的，也是善良热情的。认识之后才发现，他们唯一的关联就是共同喜欢白色桔梗。

他其实挺没面子的，那天当着李季的面哭出来。

“喂，你别哭了啊！”

李季：“我之前…”

李季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梁周意止住了眼泪。

13.

李季初中刚入学的时候，很胆小，在班上是透明的存在。

有两个女生突然拉着她一起玩，刚开始李季融入不进去，缘起其中一个女生对她说：‘你喜欢画画吗？可以给我看看吗？’

渐渐地李季变得活跃起来，在三人里很活泼很幽默。

有一次李季带她们回家吃饭，在民房胡同里，到处是黑水污垢，李季以为真正的朋友不会在意这些，没想到两个女生之后到处宣传她住在猪窝里。

她带她们认识自己的奶奶，一个在花鸟市场小摊位卖花的老年人。奶奶会送她们好看的桔梗和鸢尾花，她们却时不时去敲诈勒索她的奶奶。

李季知道后告诉她们别这样，她们就告诉高年级的学姐——李季勾引她的男朋友。

长达两个小时，在废弃教室里的一切，李季都不想想起，她衣衫破烂，遍体鳞伤地在镜头下护着体无完肤的自己。而录像的就是那两个女生。

坐在警局里，李季不想去回忆，可事实不得不逼她去回忆，她咬牙切齿地说下每一个字，每个字都足以杀死她。

虽然之后爸爸妈妈讨回了公道，生活也改善了很多，她还是会梦到她们讥讽的语言、谄媚的嘴脸。

14.

“但过了很久，我还是没有改掉轻易相信别人的习惯，就比如我现在，和你说了很多我受过的伤。但我相信你是值得信任的。”

“说完舒服多了，就像撕掉了一层顽固的死皮。”

梁周意看着她，像一个巨人站在面前，把千疮百孔的心掏出来给自己看又随即丢掉，满不在乎地告诉自己还会再长一颗出来。

“褪掉了死皮才能破茧重生，你这辈子值了，活了两回。

你不是说我像向日葵吗？那现在你当太阳，我当向日葵。阴天你被遮住我就垂头，晴天你大放异彩我就朝你笑。你的世界是有人围着转的。”

云层后的太阳从后方绽开光芒，刺穿了许多东西落在李季单薄的背上，她伸出手拉梁周意，他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光芒万丈的李季身上。

15.

“你出国后，一定要把所有国内联系方式丢掉，不然你看见别人给你的消息，会忍不住回国的。”李季笑着说。

到现在，她的成绩已经提升了很多，敢在数学课上分神和梁周意聊天了。

“下课给你看个东西。”李季埋了个伏笔。

下课后她掏出画册，翻到最后一页。

是一套黑色的西服。

衣服左胸处有一堆点点，还有一个较大一点的点。平平无奇。

内搭的白色衬衫衣领上有Heart字样。

“我给你设计的衣服。”李季骄傲的说。

“这些黑点点是什么？”梁周意问。

“星星。大一点的是北极星。”

“寓意是什么？”梁周意又问。

“北极星就是你，夜晚天空中最亮的星，你照亮了我，其他的小星星是为了衬托你的。”

“谢谢你。”这句话时两个人共同想说的。

李季还想说：“衣服的后背处，有一个和你纹身处一样的这件衣服是为你设计的，我最好的单品。”

她怕说出来太明显了，就省略了。

16.

机场。

李季第一次拥抱梁周意，居然是分别的时候。

其实她对校园暴力还是没有释怀，但梁周意确实给了她很大的勇气。

可是没有了梁周意，她又变回了傀儡，又会梦到那些场景，甚至更严重，她从来都没有原谅过她们，她们也从来都没有放过她，即使是关了少管所也还存在在她的梦里。

她开始服用抗抑郁药物，开始变得不自在。她想过一了百了，可是她又怕自己变成白色桔梗，无望的爱真是令人困扰。

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是梁周意。

纵使她解了千百道数学题，也解不开老天给自己和梁周意打的结。

她试探性的给梁周意的邮箱发邮件，他果然没回，一定是听信她的话。

所以她每天都在记载着自己的生活过程，边写边等他回来。

17.

“怎么没看到李季？”迎接他回国的同学会上，梁周意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他来的路上给李季打了很多歌电话，她都没回。

同学们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上学那会，这两人是有点隐情的。

“她…在你回国前一年自杀了。”

李季自杀了。因为之前的校园暴力吗？不是。

她遭受了太多污言秽语，以至于自己要砌很高的墙把自己封闭起来，去阻挡那些东西，可是梁周意凿开了一个孔，把她拉上来，带她看日升日落。

梁周意不在了，她又掉回了底部，她以为自己可以重新像之前一样生活，可是自己已经习惯了有他的每一天，她恨自己习惯的那么顺利，以至于之后的自己要修复很久。

梁周意推迟回国了两年，她等了五年还是没有等到，她自以为心灰意冷了其实是不敢直面面对，她畏惧没有梁周意的生活。

18.

李季去世两年忌日，他去扫墓，看着李季的照片，不住地抚摸，企图告诉自己这是梦，他目睹两支白色桔梗离开自己。

初到加拿大那年，他在脖子左侧纹了一条横着的对应着李季那件白色衬衫上衣领处的他把最重要的两个人留在身上，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的皮靴踩过秋天的落叶，穿着李季最后的单品，也是她的遗作，为两个人献花。

两束白色桔梗，一束给爱我的人，一束给我爱的人。

自此，梁周意的生活中多了一句话。

“我常常惋惜花瓣的掉落，就像看见了一个人的殒落，自己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