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2（2 / 2）

红叶飞来，紧紧贴在红衣少女身上，于是落叶碎裂的声音戛然而止，长刀猛地摔落在地发出脆响，少女面露痛苦神色，仿佛灵魂在被抽离。

黎双双猛地放松下来，吸进一口冷冽的空气，反而把自己弄得气息不匀，她使劲地捂着自己的嘴。

红叶的红慢慢褪去，少女身上的黑煞之气却被吸了进去，红叶转瞬间便已经变成黑色，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也跟着一头栽倒在地上。

良久，她才憬然清醒，眼神恢复清明，转头看向那漫不经心的少年，“多谢。”

黑衣少年未发一语，依旧慵懒倚在一旁的磐石上，望着天上的云，思绪不知道飘到了何方。

红衣少女麻利地收拾起了东西，招呼着少年，“走了，顾洵。”

冷清的声音再度响起，顾洵冷着脸道：“这树，不砍吗？”

少女仔细打量了那树，“这树生得好美，生机勃勃地不知长了多少年，就不砍了吧。”说罢就拿着器具准备下山。

顾洵不置可否，他慢慢扶着磐石直起了身子，却不跟着少女，他又望了一眼那棵树，手上浮出一团烈焰，手一挥，大树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还未到黑夜，可眼前再也看不见日光。

“总会被毁灭的。”

火光肆虐，焦灰被风吹得四散，在漫天的火光与黑烟中，黎双双看不清他的脸，他的声音极小，可长着狐狸耳朵的黎双双听得一清二楚，连带着树枝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和他话语中浓烈的恨意与狂喜。

黎双双手忙脚乱地施法，终于把火给灭了干净，还好周围的树几乎已经被屠了干净，不然这长岁山怕都要陷入在火海之中。

被扑灭了的枯焦的树木，仍旧冒着滚滚的浓烟，

她累得瘫倒在地，等到终于恢复气力，黎双双才跑到树前查看：一切都收拾得干净，只有一张纸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冬天哪来红叶，那不过是一张符咒罢了，还不断有黑气从中逸散，又带着点残余的红，黎双双凑近一闻，像是带着奇异香味的鲜血。

“可总会被毁灭的。”

莫名其妙地，他的声音在黎双双耳中回想，她向后退了十几步，站到了顾洵的位置上，望着那棵树。

他当时在想什么呢？

黎双双还未思索出什么，耳边便传来厉放焦急的呼喊，黎双双把手上的纸，塞进了衣袖中，欢快地跑向了厉放。

站在眼前的黎双双满头是汗，嘴角噙血，整个人像是新烧制出的琉璃娃娃，苍白易碎，语气却十分喜悦，“你怎么说服他们的？怎么来得这么快。”

厉放不发一语，手却不停地擦拭着她的嘴角，直擦得黎双双喊疼。

不多时，黎双双的四周便围满了妖，地上的血迹还新鲜着，个个都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她，像是疑心她怎么在大战中活下来的。

“我和他们打斗了起来，受了点伤，不太碍事，但不幸，他们发现了鼹鼠精，一刀就把它打下了山…我大动肝火，不再手下留情，把他们二人给打跑了。伐下的树木虽无灵智，但弃于大地上又着实可怜，我便让它们入土为安了。”

黎双双知道，不能说是自己想逃，故意留下的血，否则就会以欺瞒与潜逃论处，于是她下定决心，既然一开始就决定了要隐瞒，不如将错就错，讲一个自己形象最光辉的谎。

妖族众人，尽管少许妖怪还心存怀疑态度，但从许多妖的眼中也能明显看出两个字：崇拜，在他们心中，黎双双终于证明了自己的忠诚和能力，不仅如此，还拥有着悲悯之心。

“厉放，赶明儿，妖族得树个我的丰碑了。”黎双双低声对厉放说，心中感叹着命运的无常和奇妙。

白骨精和蛇精的哀悼仪式举办完后，就是小鼹鼠精的，黎双双也像模像样地在那里认真祈福，心中不免担忧，活妖办葬礼，也不知道折不折寿。

紧接着，就是妖族为黎双双举办的盛大宴席。许多认为她这个长老之位是关系户的妖，比如那个她练生火诀时被她烧掉半边眉毛，英俊程度大打折扣，从小对她没有半分好脸色的灰狼家儿子，此刻虽然仍是冷着个脸，但却向她祝酒恭贺，黎双双激动地喝下了他递给来的所有酒水，她对于生命逝去的悲伤和心中隐隐的不安很快被酒冲淡，面对铺天盖地的赞美，黎双双仿佛置身云端。

飘飘然的她喝得醉醺醺，借着一轮弯月的光，朝妖宫走去，她正想一头躺进她的狐狸窝的时候，一双手拉住了她。

黎双双借着月光，仔细分辨着眼前人的脸。

眉目如画，丰神俊朗，眉头却像被刀凿斧刻般，时时都有些轻微蹙起，一双美丽的凤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今日尤甚。漆黑如墨的发丝被风吹起，身着青色袍子的人身上，有淡淡的竹香。

黎双双的手开始乱抓，想要摆脱桎梏，平日里雪白的脸因为酒染上了一层红，双眼更是蒙蒙如雾，青衣男子叹了口气，对她施了个诀，女孩脸上的红晕立马消解，她转过身去，不敢直视男子的眼睛。

“厉放，今天我好累，你明日再来找我玩吧。”

“对我说实话”沉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黎双双叹了口气，果然还是瞒不过他。

一个讲完，一个听罢，一向稳重的厉放气得抬起手敲她的头，黎双双痛得抱着头从床上跳了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明天那二人又来怎么办？如果只是为砍树，这长岁山这么大，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砍完的。如果是来找茬，连明日都可能等不到。到时候妖怪们又会推你出去，你还能有今天的好运气吗？还是你又准备假死？”

“到时候解决不了二人的你，被妖精们发现，你不仅欺骗了他们，还弄晕了自己的同族，你觉得他们之后会怎样对待！”

一语惊醒梦中妖，遭遇多重变数的黎双双头脑昏沉，若不是厉放，怕是明天他们一到，不能把他们再次赶走的黎双双怕是难以面对谎言被戳破后的结果。

黎双双小脸煞白，战战兢兢,头上开始落汗，仿佛已经看到，一头浑身血淋淋脏兮兮的两尾白狐死在黑暗寒冷的妖狱中。

“从今天起，我会对外宣称你闭关，你不必再面对他们，下次他们再来，便由我出手处理。等到百年之后，长岁山禁制都解了，我再放你出来。”是玉石碰撞般清脆又坚定的声音。

黎双双拽着厉放的衣角恳求，“等到长岁山禁制揭开，我如果再长不出尾巴，怕是妖寿也要耗尽了。”

“想到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刻，要在黑暗狭小的洞穴中度过，想到我默默看着太阳升起，夕阳落下，却只有黑夜才甘心从洞口中钻进来和我作伴。厉放，我不甘心。”

“不如你放我去人间吧，我已经在姐姐和你的庇护之下，过了几百年了，最后的时日，就让我自己去闯吧，即使我死，也是咎由自取，心甘情愿。”

黎双双的眼睛蓄满泪水，大片月光洒在她的脸上，眼里盛了破碎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