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分祠月老3（2 / 2）

一道水柱不偏不倚落在二人头顶，雨水漫灌迎面撞上红伞，如涟漪一般荡出圈圈红雾。

伞面仍有余力接下这道水柱，可这水柱从天际落下，呈千钧之势传导至持伞人手上，伞下之人死死握着伞柄不放，吃力喊道：“我撑不住了，你快出去！”

“该出去的是你。” 风絮一脚踹了上去，柴九问被踹出老远。

“众生皆苦。”

空濛男声传来，男人披散华发，赤足坐于玉台之上，手中执一只白玉酒爵，只稍稍倾斜了几分，水流骤然加剧。

正是百晓生嘴里提到的廉贞仙首。

柴九问正要冲进水柱，于脖颈处横来一道剑锋，颈侧刃锋之上镌刻“天罡”二字。

“小妖怪，妄动则死。”

此刻连雨水都变得不对劲起来，近水楼台之内，百晓生猛然惊觉，冷喝一声：“全都上高台，不要碰上任何雨水！”

雨水如附骨之疽，沾上皮肤便甩不开，沁入活人毛孔不说，若是被其钻入口鼻那便是当场窒息而死。

风絮身处重重水幕之中，已经模糊成了一个小黑点，竟是隐约化作了一只木偶形状。

坐于玉台之上的男人闭着眼，云淡风轻道：“出于礼貌，还是得唤您一声苍君大人。”

森冷男声骤现，于水幕中燃出一点青光，“这便是碧落九霄的待客之道？”

柴九问一时悸动，是那壁画里的桥上之人，是苍君，也叫兰因！

“苍君大人别白费力气了，现在整个九重宫阙都充斥着绀天之雨，也不枉我举着绀青爵倾倒了一个时辰，您的冥灯燃不起来。”

“对了补充一句，看来您真是贵人多忘事，碧落九霄在那位化煞之时就已经更了名，如今唤作九重宫阙，而追命崖也改作了坠魔崖。”

坠魔崖三字加重，意味深长。

于这时，天际又是荡开一声钟鸣，与上一声悠扬不同，此声加剧，带了几分杀伐之气。

百晓生面色一凛，“丧钟天诏，一声表告诫，二声予惩治，三声主杀伐！”

第二声钟鸣未息，第三声钟鸣骤起，于九重宫阙之上久久回荡。

得了天诏，廉贞冷喝一声：“巨门动手！”

巨门仍有些犹豫，“可是月老祠那边！”

“这樵夫还没正式入祠，那便算不得月老祠之人，事后自由我去交代！”

刃锋相撞，红伞兀地腾空飞起，邪气四溢朝巨门扑去，瞬间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口子。

天罡巨剑居然被柴九问一斧子破开，骤时爆发金石相接之声，得了空当，柴九问举着红伞，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水幕中， “你帮了我，那我也不会抛下你不管！”

廉贞嘴角上扬，“那便如你所愿。”

手中绀青爵倏地上下颠倒，整个九重宫阙的绀天之雨收拢成一束，直冲柴九问砸去。

巨大威压传来，从他嘴里呛出一口鲜血落在手腕红线上，可他手中依旧紧握伞柄，苦苦喊道：“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大雨滂沱，脸上污秽被冲刷殆尽，露出了他原本的脸，明眸皓齿，于唇上染上一抹鲜红，伞面一时噼啪作响，连伞骨都弯成了一个可怕弧度。

身下泥泞，柴九问看不清路，这已经不是雨，更像是身处一道旋涡中心，连眼睛都睁不开，却依旧能感受到那点青光在雨中飘摇。

喉间又是一阵腥甜，他半跪在地，青光于这时映入眼眸。

有那么一瞬，雨好似停了，身前之人覆上他握着伞柄的手，柴九问单膝跪地，抬头望着身前弓着腰的男人。

眉宇之间涌上阴霾，兰因面沉似水，只听字句寒人。

“九重宫阙，便是要化作尔等埋骨之地。”

此话一出，巨门将天罡巨剑横于身前，连那处变不惊的廉贞都睁开了眼。

场上气温骤降，于天罡剑刃结下一层寒霜。

廉贞落入场中，万千雨丝仿佛绕开了他，“当年那人一尺破开阴阳道，十殿阎罗被屠成一殿，苍君也要走他的不归路？四象苍龙属木，而您的本命法器又是冥灯，小心引火**。”

雨势被卸了大半，柴九问这才勉强直起腰来，此刻兰因还握着他的手，稍有些不自在，伞外不知飘着什么，居然是一片飞雪。

不止一片，瞬息之间冰封千里，顺着雨水一路封到了绀青爵，只听见爵身传来一声脆响，竟是裂出了一道细纹。

而在这时，兰因将目光打来，“手怎么了？”

柴九问还有些愣，可眼前之人的目光正不偏不倚落在他手心那条疤上，的确是在同他讲话。

还没等他回话，兰因望向两大仙首，在嘴边扯出一个张扬的笑，“我兰因说到做到。”

继而又将目光折了回来，“你说，我在听。”

柴九问：“……”

廉贞收回绀青爵，脸上阴晴不定，“这樵夫与您同站一处，如今已是犯了死罪。”

兰因寒声说：“你尽管试试。”

“可他浸染了绀天之雨。”

话音刚落，雨水在体内游走，犹如万蛊噬心，柴九问疼得在地上打滚。

霎时间，天边弥漫七色云霞，泼辣女声传来，“老娘倒要看看哪个熊心豹子胆，敢动我月老祠的人！”

廉贞面色并无波澜，只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天孙娘娘莫要忘了，规矩在先，只要还没正式入祠，那便还是只山精野怪。”

兰因屈膝在柴九问身侧，稍稍低眉，问：“还想不想当红仙？”

入祠三月才能转正，凡事总有例外，只要能当面结下一道姻缘，那便算是正式红仙。

不容细想，柴九问毫无顾忌地点了点头。

“也罢。”

只见兰因拨开柴九问腕上缠着的红线，将其一圈一圈缠在自己腕上，并咬破手指，同样将血抹了上去。

天开日明，海走冰散，得以窥见天光。

月老祠里那棵枯了上千年的桂树，于这时如山洪一般爆发了满树碎金繁花，在徐徐清风下四散招摇。

而这碎金繁花，于缓缓流逝的春光中，落在了九重宫阙每一位仙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