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分祠月老2(2 / 2)

画中浓雾四起愁云一片,周围墙壁大片大片空着,好似并没有壁画想跟其牵连,看上去孤寂又落寞。

其余壁画都是明晃晃的配色,而它,天水一色,皆是灰色,于这灰色中无端生出一点青光,以至于柴九问第一眼就瞧见了它。

他擦了擦眼,能看清在这雾霭中横着座石桥,有人半倚着栏杆,似是陷入了沉沉睡梦。

应是个身量修长的男人,半闭着眼,下颌明挺模样清俊,指节曲折笔挺紧握一盏青灯,正是那点青光源头。

在他眼角,于这时悄然落下一滴泪,在风中凝成雪花,竟从画中飘了出来,不偏不倚落在了柴九问肩头。

白露横江,水光接天,周身气温骤降,周遭化为一片荒野。

在这时竟是下起了雪,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可在这寒芒四野,似乎只剩凛冽的风。

柴九问身上穿的又是夏衣,一时冻得牙关打战,只是越靠近那点青光,无端令人觉得安详。

雾霭又落了下来,在他面前正是画中那座石桥,可他跨不上去,也看不清桥上之人的模样,只隐约能听见人声,他听见老婆子唤那男人苍君。

“苍君大人,老婆子快收班了,还剩最后一碗热汤,您将就着喝点吧。”

男人不作言语,似是在沉眠,许久才回了一句:“不必,多谢。”

声音清冽,像是夹杂了孤鸿山巅七百年的风雪。

“您守在这七天滴水未进,若是救得回来,也该回来了。”

“等等……”男人重复说:“再等等……”

可是说到最后连他自己也动摇了, “总会有办法的,这盏冥灯还在……”

柴九问不记得站了多久,肩上早已落了一层厚雪却浑然不知,最后连那打汤的老婆子都走了,桥上这才又静了下来。

自他心中兀地生出一丝道不清说不明的缘由,应是触景伤情。

本不想叫醒桥上之人,纵使隔着雾霭,但此刻连自己身处何方都不知道,仍是窃声问了一句:“你知道这是哪吗?”

闻言,掌灯之人于这时侧首,抬眸时抖落了眉梢雪,七天滴水未进,面上无血色,薄唇上的死皮落了又长,但丝毫不影响他那副齐整模样,雪色遮天过犹不及。

灰绿色的眸子映入眼中,这位名叫苍君的男人就这样愣愣看着他。

不想回答吗,柴九问卑微惯了。

“这是苍君,也叫兰因。”

柴九问被一声少年音从画中迂回,见一黑衣少年站在檐下观雨,于这时又对着柴九问点了一句:“脸上的妆花了。”

道道水印子从眼角滑落,柴九问却浑然不知,这不是妆,只是桂树汁液,他一来喜欢涂在身上用来驱蚊,二来抹在脸上肤色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桂树生于孤鸿山巅七百年,化为人形自难晒黑,若是一个樵夫生得白净,可没人敢去买他的柴。

只是这桂树汁涂上去便再难洗下来,后来越抹越黑,渐渐成了一张黑炭脸。

说罢柴九问又抹了把脸,苦笑着说:“你看我净出洋相。”

淙淙彻暮,檐雨如绳。

黑衣少年并没有在意他,而是伸手接了点檐下雨水。

“我听人说九重宫阙不常下雨,你定是没带伞吧,这个给你。”

“那你呢?”

“我?”柴九问晦涩一笑,“就算拿着伞也找不到月老祠,还不如在这观一会雨。”

黑衣少年接过红伞在手里摩挲,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转而问道:“这伞,谁给你的?”

“不记得了。”柴九问有些局促,“从记事起,我的记性就不大好。”

黑衣少年皱了眉,又将红伞抛回了柴九问怀里,目光与其对上,与那苍君一样,也是一副灰绿色的眸子,但模样却不太一样,身形也矮了一点。

檐外雨并没有要停的意思,两人就这样同坐檐下一时无言,是柴九问先坐下去的,他不敢去叨扰这个少年。

见他眉宇桀骜浑然天成,应是哪位仙首家的小公子,下意识地就坐到了这少年看不到的拐角处。

还把身形往柱子后稍了稍,他这种山野村夫没人会待见。

他没瞧见少年正向他看来。

“沿着画廊直走,遇见明烛再往北走,祠内种着颗枯树的便是了,很显眼。”

柴九问从柱子后探出头来,眼里像是擒着一片灿星,亮得紧,“你怎么知晓!”

“因为。”少年仰头望天,“因为我也迷路了,近水楼台是第一次来。”

怕柴九问不知道“明烛”是什么,少年还特意解释了一句:“是处门边安了副灯盏的院子,以前有人住的时候,灯是亮的。”

可柴九问心不在此,纠结在前一句话上。

他寻到那位新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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