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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乔治他敢不敢问一句呢?直白的询问肯定不行,但提一下他的家人呢?能不能问问母亲她最近可曾碰巧遇见过埃弗里特夫人?能不能问问母亲可否代为问候其公子?

他叹了一口气,在涂鸦上又加了一个墨点。不行。他守寡的母亲对事情的详情一无所知,然而埃弗里特夫人却有个活跃在军营之中的丈夫。虽然凭着哥哥的影响力,流言蜚语得以控制在最低限度,但埃弗里特勋爵仍然可能听说些什么,从而很快得出推断。如果勋爵大人随便向妻子说了些关于乔治的不明智的话,而埃弗里特夫人又把话传到他母亲的耳中……唉,梅尔顿伯爵遗孀可不是傻瓜。

母亲很清楚他涉及了不光彩的事情。年轻有为的军官如果受长官器重,就绝不会被派到苏格兰最偏僻的角落去监管一个正在维修的芝麻绿豆大的监狱兼要塞。不过,他哥哥哈罗德告诉过母亲,他惹的麻烦其实是一桩不幸的感情事件,暗示此事令人尴尬到不适合她直接过问。她很可能以为他要不是私养娼妓被发现了,就是同长官的老婆被捉奸在床了。

一桩不幸的感情事件!他冷冷地笑了,蘸了蘸墨水。哈尔既会如此描述,也许他比自己想象之中要敏感许多。不过话又说回来,自打赫克托死在卡洛登以后,他自己的感情世界一直都不幸得很。

想到卡洛登,他回避了一整天的关于弗雷泽的念头又冒了出来。他咬了咬嘴唇,目光从吸墨纸移到了装有囚犯名册的文件夹上。他非常想把它打开,找到他的名字,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高地人里兴许有几十个名叫詹姆斯·弗雷泽的,但人称红发詹米的只有一个。

他感到一阵阵热潮来袭,涌上脸颊,但那并不是因为靠火炉太近。尽管如此,他还是起身走到窗前,大口大口地吸入新鲜的空气,似乎那冷风可以把他的回忆冲刷干净。

“对不起,大人,但您这会儿要不要暖暖床铺?”身后的苏格兰口音吓了他一跳,他回转身,发现一个满头乱发的脑袋伸进了他私人房间的门框,那是一个被分配来照看他住处的囚犯。

“哦!呃,好的。谢谢你……麦克唐纳德?”他不太自信地说。

“麦凯,大人。”那人并无不满地纠正道,脑袋一晃便不见了。

格雷叹了口气。今晚实在无事可做。他回到书桌前搜罗起所有的文件夹,放到了一边。吸墨纸上他画的那个东西看着像古代骑士用来砸敌人脑袋的狼牙棒。他觉得自己仿佛刚吞了一根下肚似的,尽管那也许只是由于半熟的羊肉带来的消化不良。

他摇了摇头,草草地在信纸上签上了名字。

“满载爱意,您顺服的儿子,约翰·威廉·格雷。”他在落款上撒上细沙,用戒指盖上封印,将书信搁置一边,准备明早寄出。

环顾了一下办公室四周的阴影,他站起身没有走动。这间大屋子里冷酷而空洞,除了庞大的书桌和几把椅子外别无他物。他哆嗦了一下,壁炉里,泥炭砖阴郁的火光面对巨大的空间散发出于事无补的热量,尤其是窗户里还不断地钻进冰冷而阴湿的空气。

又望了一眼囚犯名册,他俯身打开书桌下层抽屉,取出了那褐色的玻璃瓶,掐灭了蜡烛,靠着幽暗的炉火径直走向他的床铺。

疲惫与威士忌的共同作用理应让他马上入睡的,但睡意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像蝙蝠一样盘旋在床头上空,迟迟不肯降临。每当他感到自己沉入睡梦,凯瑞埃里克树林的影像便立刻映入眼帘,于是他会又一次发现自己清醒地躺着,大汗淋漓,耳边轰鸣着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是他十六岁的时候,平生的第一场战役令他激动得无法忍受。当时他还没有获得委任状,但他哥哥哈尔带上了他随军团出征,好让他体验一下当兵的滋味。

在去往普雷斯顿潘斯与柯普将军会合的途中,一天夜里,队伍在一处黑暗的苏格兰丛林里安营扎寨,约翰发现自己紧张得无法入睡。战斗究竟会是什么样子?柯普是个出色的将军,哈尔所有的朋友都这么说,可是大伙儿在篝火旁不停地讲着关于凶残的高地人和他们该死的大刀的恐怖故事。他能否有勇气去面对高地军队可怕的冲锋?

对于自己的恐惧,他实在无法说出口,哪怕只是告诉赫克托。赫克托很爱他,但他已经二十岁了,高大健硕而无所畏惧,更怀揣着中尉军衔的委任状和在法国战场上的英勇战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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