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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磅最好的牛油——你让我这么要的,我就这么说了。但我老怀疑,难道还有第二好的牛油?那最差的牛油呢?”布丽安娜一边说笑,一边把包好的东西一袋袋递给菲奥娜。

“哦,你要是从威克洛那个老家伙那里买的,多半就是最差的,甭管他怎么说。”菲奥娜打断了她,“啊,你买了肉桂,好极了!我就做肉桂烤饼吧,你想来看我做吗?”

“好啊,不过我可要先吃晚饭。饿死啦!”布丽安娜踮起脚尖充满期待地向厨房方向闻了一闻,“晚饭吃什么?羊杂碎吗?”

“羊杂碎!天啊,愚蠢的撒克逊外乡人——春天才不吃羊杂碎呢!那要等到秋天宰羊的时候才有。”

“我是个撒克逊外乡人?”布丽安娜听到这个称呼似乎挺开心。

“当然喽,呆子。不过我一样喜欢你啦。”

菲奥娜对着布丽安娜大笑起来。布丽安娜比那娇小的苏格兰女孩儿整整高过一尺。菲奥娜今年十九岁,长得胖乎乎的,甜美迷人,而站在她身边的布丽安娜则强健而骨感得如同一尊中世纪的雕像。在玻璃大吊灯的照射下,她高挺的鼻梁和闪着金光的红色长发让他看起来仿佛刚刚从一部泥金抄本里走了出来,生动亮丽,千年未改。

罗杰突然注意到,克莱尔就站在他的肘边。她凝望着女儿,眼神所流露出的怜爱和自豪中仿佛还夹杂着一些别的——兴许是回忆?他有点儿震惊地意识到,詹米·弗雷泽很可能也是如此,不仅有着他遗赠给女儿的惊人身高和维京人的红发,更有着如出一辙的十足的仪态和风度。

他觉得很神奇。并不需要不同寻常的言语或举止,布丽安娜就能无可争议地吸引人们的注意。她身上有一种近乎磁性的引力,能把周围的所有人纳入她行走轨道的光环之中。

那种引力深深地吸引着他。布丽安娜转身向罗杰投来一个微笑,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挪动了双脚,但一转眼却已离她近在咫尺,近到能看见她颧骨上隐约的雀斑,闻到她购物归来流连在发梢的烟丝气味。

“你好,”他微笑着说,“从氏族办公室带回了什么好消息吗?还是光顾着给菲奥娜做狗腿子了?”

“狗腿子?”布丽安娜一双向上挑起的蓝眼睛笑成了三角形,“刚刚我还是撒克逊外乡人,现在又变成狗腿子了。你们苏格兰人要是友好起来管人叫什么?”

“宝贝——儿!”他夸张地卷着舌,把两个姑娘都逗得哈哈大笑。

“你听上去像只坏脾气的阿伯丁小猎狗,”克莱尔评论说,“布丽,你在高地氏族图书馆找到些什么没?”

“找到好多呢,”布丽安娜一边回答,一边翻着门厅桌上的一叠影印文件,“他们拷贝这些的时候我差不多全都读了一遍——最有意思的是这个。”她抽出一张纸递给罗杰。

那是一本高地传说故事集中的摘选,题为“酒桶崖”。

“传说故事?”克莱尔越过他的肩膀斜瞥着问,“这是我们要找的吗?”

“有可能。”罗杰一边仔细读着,一边分心回答道,语气有点儿心不在焉,“说起苏格兰高地,直到十九世纪中期左右,绝大部分历史都是口述的。也就是说,我们很难明确地区分出真人真事、关于历史人物的传说故事和关于虚构事物的传说故事,包括水怪啊,鬼啊,以及古人的那些事儿。记录这些故事的学者经常也都不太清楚——所以有时候真实与虚构的成分都存在,而有时候你看得出所描述的是确实发生过的历史事件。”

“就比如这个。”他把纸传给克莱尔,“听着就像真的。说的是高地的某处岩石和它名字背后的故事。”

克莱尔把一绺头发掠到耳后,低头读起来。吊灯的光线有点儿暗,她眯起了眼睛。菲奥娜见惯了发霉的旧纸和无聊的历史点滴,毫无兴趣地消失在厨房里开始准备晚餐。

“酒桶崖,”克莱尔念道,“这处不寻常的岩层高耸于一条溪流之上,其名起源于一位身为领主的詹姆斯党人和他的仆人。这位领主是历经卡洛登灾难、为数不多的得以逃生的人物之一,当他艰难地回到家乡后,却又被迫藏身于自己领地之上的某处岩洞,历时将近七年,以躲避英军在高地对查尔斯·斯图亚特在逃同党的搜捕。此领主的佃农忠诚地保守着其所在的秘密,并始终向他的藏身之地运送食物和用品。他们一向谨慎地将此隐士称作‘灰帽子’,以防在经常路过的英国巡逻兵面前暴露他的行踪。

“一天,一个男孩带着一桶麦芽酒给他的领主送上山去,路遇一队英军龙骑兵。当他勇敢地拒绝回答英军的问题,并且拒绝放弃他所背负的货物时,一名骑兵袭击了他。于是他的酒桶坠下了陡峭的山崖,滚入山下的小溪之中。”

读罢,她抬起眼睛,向女儿挑了挑眉毛。

“这个有什么特别?我们知道——应该说我们认为我们知道,”她更正自己,朝罗杰狡黠地点了下头,“詹米逃离了卡洛登,但是有很多其他人也一样啊。你凭什么认为这个领主就可能是詹米呢?”

“当然是因为灰帽子这一点啰。”布丽安娜答道,似乎很奇怪她会这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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