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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睛飞快地向下一瞥,见他正在勃起,我立刻低下头面向怀里的婴儿,好隐藏起自己潮红的脸庞。

“再见。”我冲着孩子的小脑袋含糊地说道。

他呆立了一小会儿,然后俯身向前,在我脸上轻轻一吻,那温暖的裸体近得令人不安。

“再见,克莱尔,”他轻柔地说,“晚上见。”

他出门之前没有再走进厨房,于是我正好给布丽安娜喂完奶,让心情平复到貌似比较正常的状态。

自从我归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弗兰克的裸体。他总是在浴室或壁橱里更衣的。同样,在今早那小心翼翼的轻吻之前,他也没有尝试吻过我。产科医生把我的妊娠期纳为“高危”之列,因而与弗兰克同床而睡的事自然不予考虑了,即使我有这个意愿——而显然我没有。

我其实早该料到的,但我没有。起先是沉迷于纯粹的痛苦之中,继而又在即将为人母的压力之下麻木了知觉,我把所有的考虑都拒之于隆起的大肚子之外。布丽安娜出世之后,我便在每一次喂奶的时光里寻求短暂而盲目的和平,当我抱紧她无辜的小身体,我可以在单纯的触摸和拥抱的感官享受之下,寻求一种思想和回忆上的解脱。

弗兰克也一样,他喜欢抱着宝宝,和她玩耍,喜欢沉睡在沙发里,任她张开手脚趴在他瘦长的身上,将红润的脸颊压扁在他的胸口,一同打着呼噜,平静地相互陪伴。我和他却从不触碰对方,甚至,除了交代基本的家事,几乎连真正的交谈都没有,唯一的话题只有布丽安娜。

小宝宝是我们共同关心的焦点,通过她我们既可以彼此接触,又可以保持一定的距离。可现在对于弗兰克来说,这个距离似乎还是太远了。

打破这个距离我也可以做到——至少生理上没有问题。一周前我上医生那里做了检查,他——用慈爱的一眨眼和在我臀部的轻轻一拍——肯定地告诉我我可以随时与我丈夫恢复“关系”了。

我知道弗兰克在我失踪之后并没有坚持独身主义。他五十不到的年纪,依然精干而强壮,肤色黝黑,整洁时尚,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鸡尾酒会上,女人们会像蜜蜂采蜜一般围绕着他,嗡嗡作响地释放求偶的冲动。

一次系里聚会,我特别注意到一个棕色头发的姑娘,她举着酒杯站在角落里,哀怨地注视着弗兰克。晚些时候,当她醉到泪水纵横而语无伦次时,护送她回家的两位女伴将憎恶的目光依次投向弗兰克和身边的我,我穿着印花孕妇裙无语地挺着大肚子。

他倒是一直低调小心,晚上按时回家,竭力不在领口留下口红印。如今他想真正地回家了?我想他确实有权指望他想要的。再次成为他的妻子,这也应该算是为妻的职责吧?

然而,只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深夜醒来,我伸手探寻的那个人不是弗兰克;他那光滑而轻捷的身躯并不是游走在我的梦里唤醒我的那个人,并不是梦里似是而非地抚摸着我,令我湿漉漉地醒来、心急气喘的那个人。可是那个人,我将永远触之不及。

“詹米,”我悄悄地呼唤着,“哦,詹米。”晨光之中,我的泪水洒在布丽安娜柔软的红发里,像珍珠和钻石一般晶莹剔透。

那是糟糕的一天。布丽安娜的尿布疹发得厉害,烦躁不安地老要人抱。吃奶与哭闹交替进行,时不时停下来吐一口奶,弄得我无论穿着什么,上面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又湿又黏。没到十一点我就换了三件衬衫。

厚重的哺乳胸罩在我手臂底下硌得慌,我感觉到乳头冰凉而皲裂着。费力地把屋子刚收拾了一半,就听到地板底下发出一阵哐当声,紧接着,暖气片轻叹一口气便停止了工作。

“不,下周不行,”我对着电话告诉暖气维修店的人,窗外二月寒冷的浓雾正从窗台钻进屋里,把我们层层围起,“我这儿只有四十二度1,还有个三个月大的婴儿!”正说着那婴儿,她便开始号啕大哭,层层包裹在她所有的毛毯里,坐在宝宝椅上,哭得像只被开水烫过的猫。我不去理会电话那头喋喋不休的叫喊,把听筒直接在布丽安娜张大的嘴边放了几秒钟。

“听见没?”我重新提起电话说道。

“好吧,夫人,”电话那头的声音无可奈何地回答,“我今天下午过去,大概十二点到六点之间。”

“十二点到六点?你就不能缩小点范围?我还得去菜市场呢。”我申辩道。

“你可不是镇上唯一坏了暖气的,夫人。”那声音很坚决地说完,挂上了电话。我看了看钟,十一点半。我从来没做到过在半个小时里买完菜回家。带着小宝宝买菜就像进入婆罗洲最黑暗的角落探险,需要携带无数的装备,耗费巨大的精力,多半得九十分钟才够。

咬了咬牙,我给高价送外卖的菜市场打了电话,订好了晚餐必需的原料。一把抱起宝宝,这时的她已经面色发紫,奇臭难闻。

“你看着不好受啊,宝贝儿。咱们把它给换了就会好多了,对吧?”我一边把布丽安娜鲜红的屁股上黏稠的“棕色稀泥”擦干净,一边尽力柔声安慰着她。她拱起后背,想要逃离那滑腻腻的毛巾,变本加厉地尖叫起来。我最终换好了今天的第十次尿布,再次在宝宝身上抹好凡士林。收集尿布的服务车要明天才能来,屋里充斥着氨气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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