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溺亡在那片海里1(1 / 2)

我是一名杀手。

杀人绝不拖泥带水,从业十年没有一次失手,这是我的职业素养。

而现在,我即将面临职业生涯中第一次滑铁卢。我看着躺在病床上瘦弱,胸膛几乎没有一丝起伏的人陷入沉思。

组织是不是搞错了?

躺在病床上的这个人,估计一阵风就能要了他命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个极度危险的“猎魔”呢?

但组织的命令不容违背,我举起手中安了□□的□□,对准床上的人。手指扣在扳机上,慢慢发力——

他睁开眼了。我呼吸很轻地停了一下,一时忘了扣下扳机。

他的眼睛很美,是蓝色的,像大海。

他弯起唇,像是没看到我抵在他额头上的枪:“你是谁?是来看我的吗?”

杀手是不能对自己的任务心软的,但是当他用一双清澈,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看向我时,我承认,我心软了。

我把这归结为我仅剩的丁点良知作祟的结果。

枪依旧抵在他的头上,但我却松开了扳机。一时间,两人无言。

“不,我是来杀你的。”最终还是我率先打破了宁静。

他楞住,像被吓到了。

“啊,那也没关系,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他眨眨眼,然后笑了,眼睛弯成月牙。眼下有一颗红色的痣,是他苍白的脸上除了眼睛之外,唯一一抹亮色。

“白蓝。”我面无表情地说道。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我叫苍蓝。真巧,我们名字里都有一个蓝字。”他头微微一歪,笑的眉眼弯弯。

完了,失策了……

杀手其实是没有自己的名字的,我们只有一串数字来代表自己。刚刚那个名字,完全就是我瞎编的,谁知道……

我深吸一口气,后悔死了自己的婆妈,早知道刚刚就该一枪崩了他。

他应该看出来了我对他的杀意,闭上眼。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开枪,就听他又说:“你知道吗?你是我唯一一个朋友。”

手中的枪被我握紧,又松开又再握紧。我还是狠不下心,他那双湛蓝色,眼含笑意的眼睛总是在我眼前晃。

我放弃了,就算任务失败也认了。我拉了把椅子到他病床前坐下。

“可是我们才刚见面不久。”我坐的笔直,疑惑地问他。

苍蓝从病床上坐起来,细瘦的手指交握放在小腹上,歪着头,依旧笑着:“可我们交换了名字。”

我皱眉:“交换了名字就是朋友吗?”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情绪明显有些低落,但又很快兴奋起来,“那外面交朋友是这样交吗?”

我其实也不知道,但我不能丢了面子。我瘫着一张脸,回答:“是的。”

从那天起,我们就逐渐熟悉起来。即使我任务失败,全身多处骨折和数不清的暗伤。

他喜欢看书,会在看书时习惯性地抿着没有一点血色的唇。喜欢用那双像大海一样的眼睛看着我,听我讲外面的故事,即使我讲的实在算不上有趣。

他好像是个孤儿,每次来他这里,他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床上看我看不懂的外文书,或者是在睡觉。

“你会觉得难过吗?”

苍蓝有些不解,问我:“为什么会难过?”

我低头,一下一下揪着铺在病床上,带着点消毒水味道的床单,心里闷的很:“只能住在这里,不能出去,不会难过吗?”

他轻轻把书放下,走过来,托腮笑着:“以前会,现在有你就不会了。”

那双眼像极了耀眼的日光撒在海平面,波光粼粼。而此刻,那双眼里清晰地倒映出我满脸通红的样子。

我在他的大海中溺亡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他身上的针眼越来越多,脸色越来越苍白,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而我身上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他没有问我怎么回事,就像我也没有问他,他还能活多久。

我们是深水里相互依靠的两条鱼,彼此都伤痕累累,但都为了对方痛苦又艰难的活着。

六月的一天,我执行完任务,满身的疲惫,但我仍撑着去见苍蓝。我把自己打理干净,推开他的病房门。

床上整齐地叠着被子,丝毫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我楞了很久,正要转身离开,就看见苍蓝坐在轮椅上,在我身后不知看了多久。

我连忙收起脸上的表情,冷着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苍蓝被我逗笑了,抿着唇,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他摇着轮椅逼近我:“我不在,你很紧张吗?”

我移开眼,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没有……我巴不得你死了才好。”

他关上门,摇摇晃晃站起来。我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还是扶住苍蓝。

苍蓝白着一张脸,咳嗽几声,抬起脸,声音很轻:“原来是这样……”

心口密密的疼,我垂下眼,嗯了一声。扶他去床上,转身正要走,就被拉住了袖子。

我回过头,眼神落在他捏着我袖子的的手上。那力道明明我一挣就能挣开,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那样做。

我的心告诉我——你不舍得挣开他。

苍蓝的眼睛很美,我一直明白,不然我当初也不会狠不下心杀他。但我依旧低估了他那双眼睛的杀伤力——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直直看进我的眼底,他的耳朵红了,和那颗他眼下红痣一样的颜色。

“可我喜欢你,白蓝……”

明明大海在他眼里,可海啸却发生在我的心脏。

我无法形容那一刻我的感受,像是一场雨落在了干旱的田地,既希望下的多一点滋润我,又害怕大水漫灌引发山洪淹没我。

我慌乱地拉开他的手,匆匆离开,忘了带走一直跟在我身边的枪。

枪是我的心脏。

我把心脏留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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