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孟婆3（2 / 2）

夜深了，此刻是地府的午夜，亦是人间的正午。

万籁俱静，只有耳边愈发冷冽的寒风吹拂过鬼界的大地。

我回到对岸与小交警道别，夜深了，他也不能久待寒风里。

小交警似乎并不太放心我，细细地嘱咐着我：功德可是一宝贝，千万不能被人骗去；只有夜间阳盛阴衰之际才会因失去魂火如此畏寒；我在相思路第五街口上班，等天亮了一定要来找我；孟婆可是个一毛不拔的守财鬼，你可千万不要…

不要什么？我昏昏沉沉地想。我对这位孟婆十分好奇，可是我太困了，在小交警刻意压低声音的催眠叮咛里，坐着抱住奈何桥的魂灯便这样直愣愣地睡着了。

睡着之前我还自信地以为今天我一定是睡不着的，毕竟第一天做稀里糊涂鬼，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都不对劲。

可是我真的太累了，温暖的灯烤得我浑身暖洋洋的，仿佛浑身的伤痛都可以被抚慰。

也许一切也只是一场梦呢？

也许明天起来就不一样了吧。

……

我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遍布淡粉色的樱花映入眼帘。我仿佛扎进了落樱堆里，像一条厚毯子，一层层把我捂得严严实实。

我抖落一身的花瓣，抬头望着那高大的樱花树，忍不住觉得以它掉落的速度，真的不会秃吗？想到这颗盘虬老树枝头落光的样子，不禁同情了它三秒。

“孟婆孟婆孟婆！”

“孟～婆～”

“有人吗？”

四处都无人，天色仍然暗暗的，但隐约有光亮遮盖不住。我试探性地离开奈何桥，虽然仍然有些寒冷，但已经不至于令人接受不住。

陌生的世界与巨大的孤独笼罩着我，就感觉十分熟悉，就仿佛…仿佛我已经经历了无数次一样。

突然，一个人从樱花树中走了出来。

是的，从樱花树粗壮的主干里面，他如同幽灵一般走了出来。

我睁大了眼睛，看了又看，确认那就是孟婆。

虽然我已经基本能接受我已经在地府的事实，但我还是每次都能被这些超自然现象刷新自己的世界观。

这时我又听见一声熟悉的闷响，下一秒孟婆端端正正地坐到木桌前，手在空气中如有实物般摁了摁，才转头看向我。

才一晚上不见，我惊讶地发现，孟婆的眼圈周围似乎更黑了。他转头看我时，是要多惊悚就有多惊悚，却让我慌乱又孤寂的心慢慢定了下来。

至少还是有人的，哦不，应该说是有鬼的。

天还未大亮，我坐在孟婆身边，百无聊赖。虽然孟婆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一个好相处的鬼，但我仍然试图通过唠嗑来拉近关系。

“孟婆，为什么你这里种的是樱花？传说中好像是…曼珠沙华？”我伸手接住一片悠悠飘落的樱花，直觉里面一定有写隐秘又凄美的故事。

“我死的时候樱花烂漫，顺手就折了一枝带回了地府。石蒜？前几任孟婆倒是很喜欢。你再往前走走，这方圆八百里全都种满了。”

我发誓，我说的明明是曼珠沙华…不过他竟死在那样美丽的季节，这话题实在有些沉重，我本能地回避了这个话题。

我想了想，决定换个轻松的话题：“能自动忽略曼珠沙华的名字——你是理科生吧？”

孟婆果断地说：“是。”

我略带遗憾的瞥了一眼他，说：“唉～那你有什么绝美的爱情故事吗？。”

他不回我，我就自顾自地继续喃喃道：“孟婆居然还有好几任，原来这岗位竞争这么严重吗？”

“前面还有八百里的路，往生的鬼投个胎不会走得累死吗？”

“你这工作简单吗？怎么一直没有鬼？你看看我能不能来，算我一半的工资就行。”

大概是嫌我吵闹，孟婆也无声地叹了口气，微不可查地将椅子往远离我的方向挪了几分。

天光彻底大亮，我也放弃了唠嗑拉近关系的想法，向孟婆打听了相思路第五街口的路，准备继续找小交警问问。

才走了几步，有一股害怕自脚底升起直冲脑门，我神差鬼使地回头看了孟婆一眼。

孟婆仍然懒懒地坐在椅子上，神色看不清楚。无数樱花在空中张扬着飞舞，却总能恰好地避开他，投进大地的怀抱。

好像那樱花才是他原本的样子，肆意且张扬。但最重要的是，不管怎样，他还在那。

我不再踌躇，快步向前走去。

真奇怪，我刚刚竟然在害怕——害怕我再也见不到他了。